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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間都知道寧缺的強大與可怕,就像唐人擔憂橫木立人的強大一樣,寧缺的名字對唐國的敵人來說,也有某種恐怖的威懾力,現在幸虧那把鐵弓安安靜靜擱在他的肩上,不然董微和那些紅衣神官,根本喊都不敢喊出聲來。
即便能喊,也不是喊戰,而是說神座大人馬上就會來,您再等等——對於世間的人們來說,像寧缺和橫木這樣級別的絕世強者,和神仙沒有任何區別,既然今天註定會上演一場神仙打架,那麼他們這些做小鬼的何必自取滅亡?
寧缺抵達陽州城下的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傳到城內橫木立人的耳朵里,他天真的臉上流露出真誠的笑容,有些欣慰說道:「終於還是來了。」
一名神官在輦畔低聲說著最新收到的軍情,將西陵神殿剛剛收到的金帳王庭潰滅的消息,以及寧缺在渭城一箭封萬騎的畫面,都說了出來,然後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誠懇而謙卑地請求神座大人切切不可輕敵。
橫木立人笑了起來,顯得很天真很殘忍很滿意,喃喃說道:「再強大又如何?他終究只是個凡人,而我卻是真正的神子。」
是的,他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西陵神子,隆慶根本沒有資格和自己相提並論,如果不是看在隆慶一直很沉默的份上,他早就要把這個尊號變成唯一的存在。
「寧缺,我會來城外會你。」
橫木立人看著北方緩聲說道,有些稚的聲音凝結成束,激起輦前的萬重幔紗,破空而飛掠十餘里地,在城外的田野上空像春雷般炸響。
轟!
陽州城上很多士兵被這道雷聲震的險些昏厥,好不容易才勉強撐住身體沒有倒下,待他們醒過神來後,卻流露了歡欣鼓舞的神情。
神座大人隨意一句話便有如斯天威,境界早已超人間的範疇,城下的書院十三先生再如何厲害,又如何能是神座大人的對手?
寧缺微低著頭,看著田野上的野花,神情寧靜,大黑馬低著頭,嚼了朵野花,覺得味道不好,便吐了出來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那串春雷。
「來城外見我?」
他抬頭望向陽州城,說道:「我是此間的主人,我想怎麼見你便怎麼見你。」
沒有刻意用浩然氣加持,只是尋常說著,自然不會像橫木立人那句話般威動天地,但他知道,橫木立人應該能聽到。
說完這句話,他從懷裡取出一把丸子,塞進大黑馬的嘴裡。
大黑馬不敢違逆,苦著臉咔嚓咔嚓嚼了,用最快的速度吞進腹中,然後趕緊低頭,挑著還有露水的青草嚼了好些,才沒有被那味道薰壞。
那把丸子都是王持配的藥丸,效用很猛,味道卻著實不咋嘀。
寧缺也餵自己吃了一把,望著陽州城下黑壓壓的西陵神殿騎兵和南晉騎兵,伸手輕輕撫著大黑馬頸間的鬢毛,說道:「你出身鎮南軍,被我在書院外挑中,才離開軍部牧場,怎麼看你都應該算是匹戰馬。」
大黑馬馬首微點,表示贊同。
他說道:「我和你去過很多地方,戰過很多敵人,但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我是騎兵出身,你是戰馬出身,難道不覺得遺憾?」
大黑馬很想說自己並不遺憾,卻不敢,而且感受著那些藥丸在身軀里逐漸散發的效用,它覺得自己的血液正在不斷地升溫,很想去狂野地衝刺一把。
這就是熱血的感覺?
它想起上次有這種感覺和衝動,還是很多年前在荒原左帳王庭競速大會上看到那匹騷而賤又美的大白母馬露出想被人騎的模樣的時候……
大黑馬的鼻息變得粗且急了起來,不停地噴著灼熱的氣息。
寧缺解下鐵弓,很隨意地拉弓至滿月,瞄向陽州城的方向。
城上城下有無數雙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哪怕最微小的動作,至少有一半的目光大概一直落在他的肩上,落在那把黝黑的鐵弓上。
當他挽鐵弓,瞄準陽州城,頓時引發一陣騷動,無數聲恐慌的叫喊。
諸閥門主還有聯軍將領們對元十三箭的恐怖了解最深,警惕最深,盯的也最緊,所以他們的的反應也最快,只聽得唰唰唰無數聲聲音,無數人極狼狽地齊齊抱頭蹲下,看著就像被疾風吹倒的野草,那草自然談不上勁。
那些在城門前的騎兵,明明只是被箭簇指著,卻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墜向死亡的深淵,有人拼命地鞭打著座騎,有的則是失魂落魄忘記動作,任由座騎拖著自己向旁邊避去,只是極短的時間,竟空出了一大片。
寧缺的箭與陽州的門之間,空空蕩蕩,無一物可以遮蔽。
他鬆開弓弦,他用的並不是元十三箭,而是一枝普通羽箭。
嗖的一聲,羽箭落在陽城州新修不足兩年的城門上,那扇城門極厚,鋒利的箭簇帶著箭身深入半尺,卻依然無法射穿。
去勢似乎已盡,羽箭不再前行,劇烈地震動起來,箭尾與空氣高速地磨擦,帶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嗡鳴聲,嗡……
羽箭深深地扎在厚重的城門裡,隨著這種速度極為恐怖的震動,相接觸的地方開始變得酥軟,下一刻甚至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裂縫。
就在羽箭落在城門的那瞬間,寧缺動了。
一聲蠻橫的嘶鳴,撕破陽州城外的寧靜的天空!
大黑馬沒有人立,低著頭,後蹄重重地蹬在地面上,鬆軟的田野竟被它蹬的震起了兩蓬極誇張的泥雨,和一大片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