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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問題在於,無論是皇帝陛下還是書院,都願意看著夏侯平靜歸老,就算他們不會阻止寧缺,也絕對不會幫助他。
江湖之險觸不到夏侯的衣角,廟堂之算觸不動夏侯冷漠的神情,寧缺沒有能力暗殺夏侯,那他能怎麼做?
經過無數次推算,把包括書院朝廷以及西陵諸方的反應都計算在內,長安城裡的大人物們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他們感到心安的結果。
寧缺什麼都不能做。
至少在這個冬天裡。
如今還是肅殺的深秋,寒冬未至。
夏侯大將軍離朝的日期,便在深冬。
寧缺在雁鳴湖畔,沉默練功修行,等待著冬天的到來。
某日黃葉紛落如雨。
寧缺坐在漸禿的樹下,膝上儘是枯葉。
葉紅魚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他說道:「就算你把自己已經入魔的事情隱藏到最後,變成壓箱底的絕招,最終也只能嚇夏侯一跳,並不能殺死他。」
寧缺看著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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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戰鬥,然後勝利……把勝利可以改成凱旋,這是林海的原話,他發在微博上的,我很喜歡,所以偷來用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傳道
鬼話,不是人話,那麼自然聽不懂。
葉紅魚說的話,雖然帶著一些南方口音,但是標準的中原語言,寧缺說她說的是鬼話,不是聽不懂,而是在這種時刻,必須裝作聽不懂。
他此時的神情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然而實際上,在聽到入魔二字後,他的身體已經僵硬得像塊木頭,心臟仿佛要停下來。
葉紅魚把桌上那捲書合上,不讓秋風來擾書中夾著的那把紙劍,靜靜看著坐在樹下的他,說道:「你若去演戲,也能掙錢。」
寧缺覺得她很無聊,揮揮手不準備理她。
葉紅魚拿起書卷,起身走到樹前,看著他說道:「在湖畔宅院裡,你我交手這麼多次,難道你以為我分不清楚武道強者凝於體表的天地氣息和魔宗餘孽們體內真氣的區別?以為我真會相信,春天時你在書院崖洞裡閉關,真的是在琢磨什麼符武雙修?還是說你以為我是個白痴?」
道痴自然不是白痴,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再裝不懂沒有任何意義。
寧缺想著夫子曾經對自己說過,小師叔入魔以後未曾讓敵人的兵器沾惹自己衣袂,不由自嘲想道自己的境界果然還差太多。
他抬起頭來,看著葉紅魚說道:「就算你猜到了一些什麼,你也應該清楚,我什麼都不會承認,那麼這種言語試探便沒有任何意義。」
葉紅魚說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荒原之行後半段,你一直在我視線當中,你究竟什麼時候揀到了魔宗的修行功法?」
她居高臨下看著他,面無表情繼續說道:「我想知道的是,你體內的魔宗真氣究竟來自何處,蓮生大師……還是軻先生?」
寧缺搖頭說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葉紅魚眉尖微蹙,說道:「到了此時,何必再裝?」
寧缺說道:「有些事情,需要裝那便一定要裝到最後,你現在雖然被逐出西陵神殿,但你自己也說過,要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昊天,那麼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愚蠢到當著你的面承認什麼,然後被你記掛?」
葉紅魚看著他,微微嘲諷說道:「你在害怕?」
寧缺說道:「西陵神殿對魔宗餘孽的態度,尤其是裁決司的恐怖手段,我雖然親眼見過得不多,但也知道不少。」
葉紅魚微嘲一笑說道:「原來你這個書院弟子,居然也如此膽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要夫子不死,誰又能拿你如何?」
「我當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永遠是力量在說話。小師叔當年行走世間,西陵神殿連個屁都不敢放,便是這個道理。」
寧缺說道:「我比小師叔差太多,但只要昊天道門無法壓制書院,夫子依然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們知道了些什麼,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就像我這時候一直在做的事情,因為誰都無法承擔真相被揭穿的後果。」
然後他微笑繼續說道:「不過你不要指望世界的現狀,能夠誘惑我承認什麼,既然夫子不死,西陵神殿便拿我沒辦法,我就更沒必要惹來一身腥膻。」
葉紅魚說道:「但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將來夫子死後,我會在第一時間裡,向世人證明你已入魔,然後殺死你。」
「從荒原初識開始,你一直在說要殺我,結果一直沒有殺死我,反而你現在需要我的幫助,所以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直接來做便是。」
寧缺看著她說道:「另外有一件事情我的看法與你完全不同,我不認為老師會在我先死,所以你永遠無法證明。」
聽著這番話,葉紅魚若有所思,沉默了很長時間。
寧缺站起身來,撣掉身上的落葉,向別居梅園外走去,走到梅園石門處,他忽然停下腳步,說道:「你哥來長安城了。」
葉紅魚無語,看著他的背影,不可置信說道:「這些年裡,他一直不入唐境,怎麼會忽然來了長安城?」
「你問我,我問誰去?」寧缺說道。
葉紅魚忽然細眉微挑,看著他隱怒說道:「你為何現在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