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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君陌寂寥的背影,二人猶豫不前,最終還是李光地壯起膽子說道:「老師,那天聽大師伯說您如果多看些佛經……」
李光地和張念祖被寧缺送進書院後,一直沒有正式開始修行,現在還沒有初識,只是普通人,但在後山里與師叔們接觸多了,也隱約明白了一些修行的道理,或者說只是模糊懂了些詞,見著師父在潭畔磨劍苦惱,他們也大感焦慮,渾不吝的勁兒發作,居然想給君陌出些主意。
李光地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胡說,而且他們從五師叔處知道,老師最厭惡佛法和那些和尚,據說當年壓垮爛柯寺的瓦山佛祖石像,便是被老師用劍斬落的,自己居然要老師修佛,這真是找死。
君陌沒有回頭,也沒有動怒,說道:「去小鎮後,聽朝小樹的話,雖然你們還沒有開始修行,但既然是書院弟子,便不能給書院丟臉。」
多年前寧缺帶著書院前院學生去荒原實修時,他說的也就是這樣一句話,這句話里的要求很簡單,卻也有很大的壓力。
兩名少年想著馬上便要啟程,想著要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些微懼,看著老師的背影,又有些不舍。
張念祖猶豫說道:「老師,這次我們可能不能活著回來了……您放心,我們不害怕,也不會給書院丟臉,只是……」
君陌沒有讓弟子把話說完,轉過身來看著他們說道:「只要想活便一定能活,哪怕是昊天來問我,我也只有這個答案。」
當天夜裡,君陌不再磨劍,回到了小院。
木柚給他做了宵夜,第二天清晨又送好早飯,送張念祖和李光地出了雲門大陣,一直送書院前院,不停地囑咐著。
兩名少年跪下給她叩首。
李光地說道:「師娘,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我還是擔心老師。」
木柚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卻沒有走,直到那輛馬車駛下草甸,才轉身離開,既然是師娘,總得有些師娘的模樣。
待她回到後山小院,才發現正如李光地所說,自己應該早些回來。
她看著滿地灰白的髮絲,吃驚無比,當君陌從井旁抬起頭來後,她更是身體搖搖欲墜,險些就這樣昏了過去。
君陌是很講究儀容姿態的人,他的頭髮永遠梳的那樣整齊,無論烏黑還是花白,那頂古冠永遠是那樣的正而筆直。
現在他的頭髮再也不可能梳的像從前那樣一絲不苟,他再也不可能戴上那頂標誌性的古冠,因為他剪掉了他的發。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三十五章 明志
木柚看著君陌的頭,右手緊緊攥著衣裳,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才清醒過來,顫聲說道:「你這是要做什麼?難道你真的要修佛?」
君陌在井畔剛洗完頭,清澈的井水在頭頂淌落,打濕了衣裳。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他沒有轉聲,說道:「讀讀佛經亦無妨。」
木柚顫聲說道:「你如此尊重師兄,可便是師兄要你多讀佛經,你也不予理會,那只不過是兩個不懂修行的孩子,你卻要聽他們的?」
君陌看著井旁地上水裡的那些發渣,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此生最厭佛宗,然而如今想來,或者因此錯過了些什麼。」
木柚傷心說道:「就因為你要從佛法里找到回復的方法,所以你就要出家?」
君陌轉身望向她,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微怔說道:「我何時說過要出家為僧?我厭惡佛宗便是因為那些禿驢不事生產,不奉父母,怎會出家?我說的修佛只是能不能助我靜心罷了。」
木柚聽他解釋,更覺傷心,流淚說道:「你把頭髮都剃了,還來騙我。」
君陌有些笨拙地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頭髮灰白有些難看,而且現在你每天清晨打理有些麻煩,所以剃了。」
木柚怔住,不可置信問道:「就因為這個原因?」
君陌點了點頭,走到她身前說道:「多看兩天便習慣,你不要難過。」
「剃了也好,說不定以後新長出來的頭髮便能變回黑的。」
木柚破涕為笑,下意識伸手去摸君陌的頭。
君陌極重禮數,平時里根本不會讓師弟師妹們接觸自己的身體,更不要說讓他們摸自己的頭,他此時他卻沒有避開。
只是很明顯,他忍的有些辛苦,神情很僵硬。
木柚輕輕摸著他光溜溜的頭頂,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看著他認真說道:「我知道你厭惡佛宗,但今後可不能隨便罵僧人是禿驢了。」
君陌蹙眉說道:「修佛不代表要敬佛,就算佛祖復生,我依然要罵他幾句。」
木柚笑著說道:「即便要罵,你現在也不能再罵那兩個字。」
劍閣迎來了一位客人。那客人一身青衫。腰佩長劍,看眉眼裡的滄桑意,已至中年,但氣度不凡。自有一分瀟灑意味。
他是一名知命境強者,理所應當受到禮遇,但劍閣弟子們見過的知命境不少,之所以對他如此禮遇,不是因為佩服他。是因為劍聖大人的吩咐以及此人的背景,最關鍵的是此人很容易讓人覺得佩服。
劍閣弟子佩服他,是佩服他的膽量和勇氣,明明數年前雙眼被劍聖大人重傷,而且如今唐國已成舉世之敵,他還敢來這裡。
程子清看著那名青衫男子,緩聲說道:「朝先生請進。」
青衫男子正是春風亭老朝,朝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