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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接過腰牌,確認是自己人,不由好生惱怒,心想這是哪個同僚訓練出來的新手,怎麼跟一白痴似的,闖進鋪子開口就問是不是暗侍衛設的點,如果都這麼幹,暗侍衛還暗個屁啊,得虧是自己心思縝……
慢著,這腰牌有些古怪。
掌柜看著腰牌上明顯與普通腰牌有些不同的花紋,急忙翻看後面的字,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連忙把寧缺迎進了後宅。
入得後宅,他連忙跪到寧缺身前,雙手高舉腰牌,顫聲說道:「卑職拜見總管大人,先前卑職在心中多有暗誹,還望大人恕罪。」
大唐官場向來沒有跪拜的規矩,除非是極正式的儀式,大臣入宮見著皇帝陛下,也不過是胡亂拱拱手便算是見禮,只不過暗侍衛畢竟有所不同,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名暗侍衛被腰牌所代表的身份嚇得太過嚴重。
如今的侍衛總管是徐崇山,地地道道的天子近臣,掌柜雖然很肯定寧缺不是徐崇山,但卻知道腰牌做不得假,那便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起來吧。」
寧缺看著那掌柜神情微異,心想既然是腹誹,何必還要說出來,難道陛下的這些暗侍衛個個都是不欺暗室的君子,這還怎麼暗……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閒事,說道:「我來問崔閥與紅袖招之間的事情。」
掌柜神態恭謹站了起來,沒有回答,卻是照足規矩問道:「請教大人名諱。」
「寧缺。」
聽著這名字,掌柜頓時有再跪下去的衝動。他用了很大的氣力才站直身體,顫聲說道:「崔家四管事晨時拜訪紅袖招,郁怒而去。」
很簡約的回答,沒有任何自己的猜測,卻說明了不少問題。寧缺讚賞地點點頭,接著說道:「我不明白崔氏為什麼要為難紅袖招,這不符合清河郡諸姓營造出來的形象,也不符合他們的行事風格。」
「如果紅袖招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歌舞行,這等欺凌沒有意義,只會讓他們名聲有損,如果他們知道紅袖招的背景,憑什麼還敢這麼做?別說什麼前任宰相,百歲老太公,在陛下眼前,那都是個屁。」
掌柜說道:「崔家肯定知道紅袖招的背景是皇后娘娘……但清河郡這些年一直在為殿下解憂,依卑職看來,此舉是不是想打壓娘娘一方的勢力?」
寧缺微微一怔,說道:「果然不是普通門閥,居然敢在這種事情裡面伸手,甚至敢提前選擇立場。」
然後他望向掌柜笑著說道:「敢直言宮中之事,你這膽子倒也不小。」
掌柜看懂了寧缺眼裡的讚賞神情,提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恭維說道:「十三先生問話,卑職自然不敢有任何隱瞞。」
寧缺微訝問道:「你認得我?」
掌柜正色說道:「如今誰還沒聽過您的大名?」
「不用試著討好我,我這個總管是榮譽的,平時也不管事。」寧缺說道:「我只是還不明白,崔氏哪裡來的膽子,難道不知道紅袖招與我的關係?」
掌柜說道:「您先前問清河郡這些門閥為什麼敢用刁難紅袖招一事來挑釁皇后娘娘,只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為猜到您在城裡。」
寧缺不解問道:「怎麼又和我扯上關係了?」
掌柜的神情像看見神仙一樣:「大人……夏侯將軍可是死在您手中的。」
寧缺說道:「那又如何?」
老闆無奈重複說道:「因為……皇后娘娘最大的助力,夏侯將軍是您殺的,您代表著書院,支持公主殿下,清河郡自然想順勢表明自己的立場。」
聽著這話,寧缺思考了很長時間,然後搖了搖頭,說道:「老師說過,我是在寫自己的故事,我很不喜歡這種無聊的情節,所以要儘快解決。最關鍵的問題是,清河郡諸姓,什麼時候開始做這麼無聊的事情了?」
他讓老闆拿來筆墨紙硯,草草寫了一封簡信。
「把這封信送到崔老太爺的手裡,我很想知道,這些門閥究竟是想借書院的勢幫助李漁,還是想借李漁的勢來做些別的事情。」
「如果他們真有別的想法,我很難保證自己會對他們生出什麼想法。」
第二十一章 崔家的反應很有意思
想法是一個用途很廣泛的詞,有很多時候也會用在男女之間的小情思上。當年寧缺離開渭城去往長安,一路與扮作婢女的李漁同行,曾在北山道口共過難,也在篝火堆旁講過故事,如果往最隱晦的心底深處望去,誰也說不清楚,當時究竟有沒有情思萌發,不過既便真的有,也在那片晨光里,隨著李漁緩緩離開他的肩頭然後站起便斷掉。
沒有情思,但終究還有些情份,這幾年在長安城裡,寧缺和李漁之間的情份也沒有斷掉,既然知道清河郡是李漁的助力,他自然沒有道理去打壓,只是寫了一封信投到富春江畔的崔氏莊園,便帶著桑桑回到了客棧,安靜地賞景飲酒閒坐,仿佛根本不知道陽關城裡正在發生什麼。
一封簡單的書信只是試探,還隱藏著寧缺一些不怎麼純良的想法。他想看看,清河郡的這些千世之家為難紅袖招,究竟是單純地想討好李漁和書院,通過對皇后娘娘的不敬來交投名狀,還是存著別的什麼想法。
正如他對那位掌柜所說,如果是前者便罷了,如果清河郡諸姓真有過於複雜的想法,那麼當寧缺想不明白這些想法的時候,他也難免會生出什麼不好的想法,他代表書院入世,他的想法對於如今的大唐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