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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逾千名穿著皮襖,手拿各式兵器的草原蠻子,呼喝著從山林里密密麻麻地湧出來,葉紅魚眼睛裡的明亮光芒驟然鋒銳起來。
會在燕北邊塞出現的草原部落子民,只可能屬於如今已然風雨飄搖的左帳王庭,那麼此時籠罩石礫地的數道強大精神力量,肯定來自王庭的數位大祭司。
「原來你和這些蠻子之間早有協議。只不過如今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居然還能出動數名大祭司來接你,你究竟付出了什麼?」
葉紅魚問道。
隆慶站起身來,黑色道衫中間不停地淌著血水和膿一般的體液,想必是他身上的那個洞在先前的戰鬥中再受重創。
「左帳王庭現在的日子確實很悽苦,被荒人和我們中原人兩面夾攻,就像我現在一樣被光明的神殿和黑暗的寧缺兩面夾攻。你問我付出了什麼,才贏得這些草原人的信任,其實我什麼都沒有付出。」
他看著葉紅魚說道:「我們燕人和左帳王庭相鄰而居多年,當了無數年的仇敵,也做了無數年的朋友,很湊巧的是,從很多年前開始,我就是他們新任單于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擁有相同的處境,相同的目標。」
葉紅魚問道:「什麼目標?」
隆慶說道:「重新變得強大起來,然後……復仇。」
葉紅魚沉默不語。
隆慶說道:「其實我沒有想到,會被你在這裡追上,不過幸運的是,正如你所說,你再如何強大,也只是一個人,並不是真正的神,所以你需要休息,讓我迎來了轉機,同時我也很感謝我自己,能在你的面前支撐到現在。」
葉紅魚忽然微微一笑。
她清媚的容顏略顯蒼白,這一笑頓時麗光大盛。
隆慶沒有欣賞她的美麗的心情,雖然這些年在西陵神殿裡,他有時候也會為這個女子的美麗而讚嘆無語。
因為他看出了這抹笑容里的嘲弄和輕蔑。
「我確實不是神,只是一個人,所以我有時候偶爾還會保留一些人類的好奇心,比如你究竟是不是冥王之子,比如你向北入荒原究竟意圖何在,所以我一直在等,想看看究竟是誰會出現幫助你。」
葉紅魚看著他平靜說道:「寧缺在雁鳴湖畔曾經說過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好奇心會殺死貓,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我清楚好奇心有時候確實很容易耽擱事,然而很遺憾的是,你所能達到的層次,實在沒有辦法耽擱我殺死你。」
隆慶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寒聲說道:「現在我這邊有千名草原戰士,有七名大祭司,你還怎麼殺我?」
葉紅魚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說道:「你就在身前三丈,別說已經殘敗的左帳王庭,就算是金帳單于率領他的狼騎到此,又如何阻止我殺死你?」
隆慶震驚說道:「但你殺死我之後,怎麼逃得出去?」
葉紅魚說道:「本座神輦下西陵的目標是殺死你,又不是逃走,只要能夠殺死你,我能不能逃走,是很重要的問題嗎?」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需要何等樣強大的邏輯,何等樣無畏的心志,才能如此平靜地說出來?聽著這話,隆慶的神情驟然一凜。
葉紅魚最後說道:「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意義的死屍,左帳王庭的人還有什麼理由留下我?難道這些蠻子會重情重義到不惜滅族斷種,也要殺死我這個西陵大神官?隆慶,你真的很愚蠢。」
隆慶臉色變得異常慘白,因為他知道葉紅魚說的是對的,如果自己此時便死了,左帳王庭的人憑什麼要為自己復仇,要和當代裁決神座戰鬥?
他抱著最後的希望,說道:「但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殺死我,因為我是他們能在荒原上活下來甚至壯大的最後希望!」
仿佛是要證明隆慶的判斷,湖畔山林梢頭驟亂,那數道已然降臨在石礫地里的強大氣息,瞬間變得更加狂暴,襲向葉紅魚的身體。
那些氣息里蘊著自然的狂野力量,甚至隱隱帶著某些荒原野獸的味道,那是草原蠻人祭司們獨有的精神攻擊!
葉紅魚臉色微顯蒼白,望著那片山林,目光寒冽異常。
一聲驕傲而霸道的輕哼,起於她的薄唇之間。
幾乎同時,遠處山林里響起一聲痛苦的悶哼。
那片幽暗的林中,一名穿著名貴裘衣、佩著數樣骨質法器的左帳王庭祭司,帶著恐懼的神情,慘然坐倒於地,他身上一根極細的骨器瞬間崩散,兩道帶著黑色的鮮血,從他的鼻孔里流了出來,竟是受了極重的傷。
葉紅魚看著那片山林,感受著那數道精神氣息,不屑說道:「居然敢用精神念力來傷本座,真是勇敢無比,也是愚蠢無比。」
未曾相見,一名左帳王庭的祭司,便識海被破,內腑流血,山林里的幾位草原祭司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驚與恐懼。
道痴葉紅魚,最令修行界震驚的便是她萬法皆通,遇著劍師,她便是更強大的劍師;遇著陣師,她便是更優秀的陣師;遇著念師,她便是最恐怖的大念師。如今她已然成為裁決大神官,又怎麼會畏懼這些草原祭司的精神力?
葉紅魚望向隆慶。
她先前搶的那柄幽冥道劍,早已被隨手扔掉,此時出手的是一直靜靜隱在血色神袍里的道劍,她的本命道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