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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從空中來到地上,這場談話也終於落在了實處,葉紅魚提出了西陵神殿方面的要求,和先前寧缺在雁鳴湖畔提的那些條件針鋒相對,神殿要求確保清河郡的獨立地位,要求唐國付出大筆數量的戰爭賠款,並且皇族人員必須親赴桃山謝罪,金帳王庭則是索要向晚原周遭的大片牧場和賀蘭城,至於月輪燕晉齊宋諸國,自然也有他們的訴求,只是相對而言並不重要。
寧缺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隆慶現在是怎麼情況?」
「兩千精騎盡滅,他雖然僥倖活了下來,也是身受重傷,現在正在神殿療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恢復。」葉紅魚對隆慶沒有任何好感,提到他時神情不變,只是有些不明白寧缺為什麼會忽然提起此人,說道:「他的境界修為雖然在你之上,但你應該不至於如此警惕才是。」
寧缺說道:「詢問不代表警惕。」
葉紅魚說道:「那為何要問他?」
「幾年前在長安城裡,我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寧缺說道:「我當時對他說,你長的真的很美,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想的太美。」
葉紅魚平靜不語。
寧缺看著她微笑說道:「誰都知道,道痴是世間最美麗的女子。」
「所以我也不應該想的太美?」葉紅魚說道:「無論你在言語上如此強勢,再如何不甘,最終你依然不得不接受這些條件。」
寧缺笑著說道:「我看不出來有任何答應你們的道理。」
葉紅魚說道:「我也看不出來,但有人告訴我,你會答應的。」
寧缺微微挑眉,問道:「誰?觀主?」
葉紅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身離開青樹。
寧缺沒有隨她離開,他看著地面上那片青嫩的樹葉,眉頭蹙的越來越緊,囡為葉紅魚最後的那兩句話,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西陵神殿使團和唐國的談判,在皇宮偏殿裡繼續進行,雙方在局勢判斷上的分歧太大,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都能接受的方案。
話不投機半句多,只適用於酒桌上的情景,並不適用於談判,所以雙方仍然繼續在談,寧缺和葉紅魚仍然在雁鳴湖畔的宅院裡看春雨,說著閒事閒話閒題,考較著彼此的耐心,想要確定彼此的底氣和底限。
就在這段時間,崇明太龘子終於在成京城正式登基,成為燕國的新一任皇龘帝,非常順利地收服隆慶派系的實力,開始專心於內政事務。
南晉也變得平靜起來,在劍閣的強力震懾下,尤其是在劍聖柳白這個名字的鋒芒之下,曾經蠢蠢欲動的皇族和軍方,都變得理智了很多。
西陵神殿聯軍,並沒有完全撤回各自的國家,而是繼續停留在清河郡里,由清河諸閥提供糧草後勤,對唐國保持著足夠力度的威懾力。
大唐西軍撤至蔥嶺之後,無數年來第一次遭遇兵荒之災的月輪國,終於認清楚了自已的位置,低調的仿佛世間已經沒有了這麼一個國家,白塔寺的僧侶開始準備推選新帝,而懸空寺則是始終沒有表達任何態度。
世界仿佛已經擺脫了戰火的威脅,只是誰都沒有忘記北方,金帳王庭的騎兵在七城寨度過寒冬後,借著春意又開始蠢蠢欲動。
大唐軍民都盯著北方,雖然警惕,卻並不像大戰開始之初那般緊張,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唐國的實力也在逐漸恢復。
東疆的原野間有道道炊煙升起,鎮北軍將士的盔甲嶄新無比,新換的武器十分精良,運送糧食輜重的車隊在唐國四通八達的官道上不停來回,各地的礦山工坊熱火朝天,長安城解除了宵禁,人們的臉上漸漸多了笑容。
談判雙方比拼的是耐心和對時間的信心,唐國從來不缺少這方面的底氣,而從現在這些肉眼可見的變化看來,似乎勝利正在偏向他們。
莫山山坐在澗旁拿著一卷舊書在看。
大師兄坐在她身旁,拿著釣魚竿在釣魚,身上的棉襖在微風裡輕輕顫動,很長時間都沒有改變姿式,竟似乎睡著了一般。
澗是山澗,從山崖里那道瀑布積成的水潭裡來。
二師兄站在潭邊,神情嚴肅看著潭後的瀑布。大白鵝浮在水潭裡,紅掌不時拔拔清波,它像二師兄一樣看著瀑布,嚴肅之餘有些嘲弄的神情。
潭旁有兩副拐杖,瀑布下有兩個少年。
張念祖和李光地,在瀑布下蹲馬步,他們身上的傷本就沒有全好,此時被強勁的寒冷水流衝擊著,更是臉色蒼白,仿佛隨時都要倒下。
事實上他們已經倒下了很多次,但看到站在潭畔的二先生,尤其是看到那只可惡的大白鵝,他們依然在咬牙堅持。
順著潭後的石塊往山後走,穿過那道狹窄的峽口,便來到了後山之後的萬丈絕壁,有些小的石坪上停著一輛輪椅。
余簾坐在輪椅上,手裡拿著筆紙,描著簪花小楷,雖然沒有書案,無處借力,但她寫在紙上的筆跡依然是那樣端正。
眼睛乏時,她望向絕壁之前的流雲,和遠處的長安城稍作休息,有時候,也會望向絕壁上方那些狹窄的石徑。
那道石徑通往寧缺曾經閉關的崖洞,非常狹窄,行走在上面很是危險,被強勁的山風一吹,隨時有可能跌入萬丈深淵。
唐小棠這時候便在石徑上,她要做的事情,是用手裡的那把血色巨刀,把岩壁鑿開,對石徑上的梯面進行拓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