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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池說道:「我確實不敢,但諸葛大人不要忘了,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他只需要一道旨意,便能奪了你的官職,到那時你還剩下什麼?」
諸葛無仁額頭上的汗珠瞬間變得更多,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還等什麼?」
「陛下剛剛登基,便要對皇后娘娘的忠犬動手,這落在滿朝文武的眼中,並不怎麼好看,而且大人執掌天樞處多年,相信手裡也握著一些秘密,擁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力量,陛下不想因為君臣之間的意氣之爭,而產生不必要的損失。」
何明池看著他微笑說道:「所以陛下想你辭官。」
諸葛無仁盯著他嘲弄說道:「你覺得我會這麼愚蠢?」
「這和愚蠢無關,只與時勢有關。就算你還有些底牌,但大勢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你翻不了天。」
何明池斂了笑容,說道:「諸葛大人心傷先帝離世而身患重疾,情真意切自請辭官,陛下和公主殿下會憐你勞苦功高,允許你在長安城裡居住,如果要讓陛下奪了你的官職,那麼你會被派到外郡任職。」
諸葛無仁聽著這話,雙手微微顫抖起來。
「看來諸葛大人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差別。不錯,你這輩子跟著皇后,不知做了多少陰私爛事,像豬狗一樣使喚修行者,不知得罪了多少宗派,如果沒有朝廷撐腰,只要你離開長安,你就只有死路一條。」
說完這句話,何明池從案上拿起黃紙傘夾到腋下,走出了天樞處。
今夜殿外沒有傳來風雨聲,李漁反而覺得有些不適應,情緒也有些不寧,連看了幾份奏摺,心情都無法安定下來,甚至沒有看清楚奏摺里寫了些什麼。
如今她的親弟弟已經登基為帝,按道理來說,她的監國一職就應當失效,但無論是新帝還是朝中兩派官員,都極有默契地請求她繼續監國。
皇帝要她繼續批改奏摺,是相信皇姐的政務能力,表示自己的感恩與親近,公主一派的官員堅持如此,實則是有些不信任新帝的政務能力,至於皇后一派的官員,誰知道暗底里又存著什麼見不得光的心思?
李漁隨手翻著厚厚的奏摺,忽然她的手指微微一僵,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因為在奏摺最下面,她看到了諸葛無仁的辭呈。
燭火照耀著案幾與屏風,也照耀著她陰晴不定的臉,看著這封皇后忠犬的辭呈,她想起了最近朝堂上發生的很多事情。
新帝繼位以來,長安城看似平穩,實際上水面下卻是暗流涌動,那些依然忠於皇后的大臣和將領,經常私下聯絡,說的內容不用打聽都能猜到。
朝堂之上也有一次大爭執。宮中決意儘快改元,將新帝繼位一事完全確定,皇后一派的官員,則以先帝靈柩未歸,太后娘娘遠在荒原為由,強烈要求將更改年號的日期推遲,至少要等先帝入土為安。
以孝為先的理由非常充分,無論是李漁還是皇帝陛下,都不可能阻止,只好同意朝臣們的建議,決定趁雨歇之時,派隊伍前往賀蘭城迎靈。
李漁非常清楚更改年號一事對帝位的重要性,而且這本來就是新帝登基之後的第一椿大事,結果卻被迫無功而返,所以她猜到弟弟肯定會非常憤怒,卻沒有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便開始動手了。
借著燭光的照耀,她細細審看著諸葛無仁的辭呈,想在辭呈的字句細節里,看出些更深層的東西,卻一無所得。
因為先帝靈柩未歸,所以新帝沒有搬進正殿居住,還是住在往年的偏殿裡,只不過如今的偏殿,卻要比正殿熱鬧繁華得多。
今夜的宮殿,忽然重新變得安靜起來,除了兩名最受信任的太監首領守在門口,幽靜的殿內沒有其他人,只有姐弟二人。
「當年聽父皇轉述過院長的一句話:治大國就像煎小魚,不要隨便去翻動,要順其自然,謹慎行事,萬萬不可心急。」
李漁看著弟弟輕聲勸說道:「你如今已然是大唐皇帝陛下,只要順勢而行,那些跳樑小丑根本撼動不了你,何苦貿然出手?」
李琿圓笑著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讓皇姐你如此緊張慎重,原來不過是封辭呈。不錯,是朕派人讓諸葛無仁辭官的,全大唐的人都知道,那個陰險小人是那女人養的一條狗,我可不想在宮裡再看見那張可惡的臉。」
李漁看他神情,便知道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心裡去,神情凝重說道:「你要清楚長安城是不可能從外部攻破的,唯一的危險便是來自內部。陛下你如今便等於是長安城,只要不自亂便可千秋萬代。」
聽到這番語重心長的話,李琿圓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李漁說道:「其實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正如皇姐所言,長安城的危險就在內部,便在宣讀遺詔的那兩天時間裡,禮部尚書去了南門觀,諸葛無仁去了書院,他們想做什麼難道皇姐你不清楚?」
李漁沉默不語,關於南門觀的事情,她並不擔心,尤其是隨著國師李青山病逝,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再也不可能有別人知道,然而書院一直沒有表明態度,這才是真正讓她覺得不安的地方。
書院一直封門,不要說那些忠於皇后的大臣無法進去,就是她派出的信使,也只能看到書院普通的事務職員,連一名教授都看不到。
如果說是因為夫子仙逝,書院封門情有可原,但那些教授在做什麼?書院二層樓里那些有資格影響朝局的人們,現在又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