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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撐開大黑傘,傘上雖然有很多破洞,但被風一吹依然產生了極大的阻力,震得她身體微微一晃,如果不是被繩子捆著,只怕要從寧缺的身上摔下去。
絕大多數箭枝都是向著寧缺背上的桑桑射去,看來月輪國軍方,已經從佛宗處知曉冥王之女的弱點,顯得格外強硬,意欲一舉射殺。
暴雨般的羽箭帶著令人心悸的嗤嗤破空聲落了下來,鋒利堅硬的箭簇深深地鍥進街道兩側的牆,或是射中地面,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然而令箭手們感到惘然驚慌的是,密密麻麻的羽箭射中那把大黑傘後,根本無法穿透傘面便被彈了出來,他們震驚想著,這傘難道是鐵做的?
大黑傘能夠遮住桑桑瘦弱的身體,卻無法完全遮住寧缺,尤其是從正面射來的數十枝羽箭,不過以他修行浩然氣後的身體強度,只要不是那些能開重弓的軍中神射手,根本威脅不到他,所以除了有幾枝羽箭看去勢要擦著臉畔射到身後,他伸手打掉之外,根本沒有做任何躲避動作,依然直闖。
一枝羽箭射中寧缺的胸口,然後折斷彈落,一枝羽箭射中他的咽喉,留下一道極小的破口,仿佛只是被擦掉了油皮,連血絲都看不到。
正震驚於大黑傘的月輪國箭手們,看到這幕畫面,不由愈發震驚,心想難道這人的身體也是鐵做的?尤其是府門前糧袋後的數十名箭手,看著像風一般奔跑過來、越來越近的寧缺,更是驚恐得連弓都無法握住。
雲層下,十幾隻黑色烏鴉,在街道上方,不時發出嘎嘎難聽的叫聲,在黑色烏鴉的下面,寧缺背著桑桑在奔跑,雖然沒有人能夠攔住他,甚至哪怕是拖延他片刻時間,但他也沒有辦法擺脫朝陽城裡軍民的圍追堵截,因為他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數十萬雙眼睛。
尤其是一直在他和桑桑上空飛舞的那些黑色烏鴉,就像是指路明燈一般,替朝陽城軍民指引著方向,無論他往哪邊奔跑,總會瞬間陷入民眾憤怒的海洋,甚至已經有兩次險些被佛宗的苦修僧包圍。
憤怒的民眾和修行強者們,把寧缺和桑桑堵進越來越小的範圍中,黑色烏鴉在街道上空飛向北城的皇宮,嘎嘎的叫聲越來越難聽。
民眾跟著天上的黑色烏鴉向皇宮處跑去。
佛道兩宗的修行強者,也往那處匯合,準備就在那裡,結束這個嘈鬧而緊張的故事。
第十二章 闖庵
無數朝陽城居民涌到皇宮四周。看著莊嚴肅穆的皇宮建築,以及宮前甲冑在身的軍人,深植於骨里的敬畏,讓狂熱的人群漸漸冷靜下來,不再繼續向前。
然而民眾的人數實在太多,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從皇宮宮牆上向下望去,仿佛小半個朝陽城,都被飄著落葉的污水浸泡著,場間瀰漫著緊張而暴戾的氣氛。
上千名軍士和數百名箭手,在人群之前形成幾道防線,負責維持秩序,一百多名苦修僧和十餘名西陵神衛神情警惕地看著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有三名蒼老的西陵紅衣神官從皇宮裡緩步走出,神情肅穆。
在場的數萬人追著十幾隻黑色烏鴉來到此地,卻失去了黑色烏鴉的蹤跡,不免有些焦慮,集體仰著頭望向空中,四處尋找著那些黑色的線條,想聽到那些嘎嘎難聽的叫聲,看上去就像無數仰首待哺的鵝。
有人望向皇宮西南方向、籠罩在清淡天光里的白塔寺,忽然發現,那十幾隻黑色烏鴉就在白塔後方的空中不停盤旋飛舞,不由大聲叫了起來。
「在那邊!」
冥王之女居然敢進白塔寺,難道她不怕死嗎?皇宮前的數萬人議論著、咒罵著那個妖女居然膽敢對佛祖不敬,漸漸再次變得狂熱憤怒起來,揮舞著拳頭,亂糟糟地向白塔寺跑去,逾千名軍士和修行者,沒有阻攔這些憤怒民眾的意圖,反而被人潮人海推動著,一道向白塔寺趕去。
之前某刻。
寧缺背著桑桑跑到寺牆下,沒有減速,腳尖輕點牆上一處微微突起的磚,身體騰空而起,伸出手掌攀住牆沿,腰腹用力身體一折,便掠上了牆頭。
白塔寺寺牆高近兩丈,普通人根本沒有能力越過,但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太過艱難的障礙。站在高高的寺牆之上,他轉身望向後方,發現那些憤怒的民眾暫時還沒有追過來,也沒有看到苦修僧的身影,稍微放鬆了些,抬頭向頭頂望上一眼,看著那些在空中飛舞的黑色烏鴉,神色微寒。
那些黑色烏鴉似乎能夠感覺到他的焦慮憤怒和毫不遮掩的殺意,嘎嘎亂叫數聲,黑翅亂撲,飛向更高的空中,然後盤旋不去。
寧缺從寺牆上跳了下去,落到地面順勢彎膝,卸下大部分的反震力,回頭看著桑桑蒼白的小臉,擔心問道:「有沒有事?」
桑桑被震得很難受,但搖了搖頭。
在朝陽城裡住了一個冬天,寧缺帶著桑桑來白塔寺三次讀經學佛,他自己來的次數更多,對寺中的地形建築非常熟悉,在靜寺園中高速穿行,很快便掠過側殿,進入相對安靜的後寺,然後向著不遠處的白塔奔去。
白塔寺里的鐘聲還在不停地迴響,和城中各處佛寺的鐘聲遙相呼應,寺里的大能僧人都已經出寺去城中尋找冥王之女,哪裡想到寧缺居然敢帶著桑桑來這裡,而且黑色烏鴉此時飛得比較高,所以暫時還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