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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有自信能夠戰勝我?」
他看著寧缺嘲諷說道。
「沒有。」
寧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望向神輦,平靜說道:「在每場戰鬥開始之前,我從來不會有戰勝對方的絕對把握,哪怕對手是名不會修行的嬰兒。這種心態只有我和葉紅魚這種人才懂,所以,你永遠不會戰勝我們這樣的人。」
橫木立人沉默片刻說道:「這……就是為戰鬥而生的人嗎?」
寧缺此時距離神輦還有百丈,他握著刀柄的手五指微松然後驟緊。
橫木立人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臉,眼眸深處神輝瑩然,說道:「那麼,像你們這樣的人,知道自己為什麼戰鬥嗎?」
寧缺微微挑眉,沒有回答,因為沒有意義。
橫木立人緩緩站起身來,神輦四周幔紗無風而動,露出他的身體,只見他穿著一襲青衣,氣息寧靜而強大。
一道悠遠的聲音,迴蕩在整座陽州城裡,傲然而肯定。
「我是昊天的兒子,我深深地愛著這個人間,我是為了這個人間而戰鬥,為了昊天而戰鬥,所以我必將獲得永恆的勝利!」
聽了這話,寧缺忽然鬆開刀柄,將黑色的院服衣袖捲起,說道:「我雖然不喜歡這種巧合,但必須承認,我也一直是在為了她戰鬥。」
話音方落,他便到了神輦之前。
萬重幔紗驟然被風拂起,然後被風撕裂成無數碎絮,碎絮剛剛起勢,未能成舞動之形,他破輦而入,站到了橫木立人身前。
直到此時,長街上的青石板才片片碎裂,煙塵微作,然後有風呼嘯而起,他以難以想像的力量,發揮出難以想像的速度,狂暴到了極點。
寧缺看著橫木立人。
事實上,這是他和橫木立人第一次見面,除了那次以鐵箭相見,自然不會打招呼,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這個道門少年的模樣,便一拳轟了過去。
他的拳頭,像岷山那般重,如果落實,就算是天空,也會被砸出裂縫來,即便橫木立人再如何強大,也只能接受慘敗的結局。
拳風襲來,橫木立人稚嫩的臉上剛剛流露出驚愕的神色,他對寧缺很重視,卻依然沒有想到,對方來的如此快,如此暴烈。
是的,寧缺要做的事情就是搶攻,要用自己無比豐富的戰鬥經驗,去欺負這個擁有強大境界、卻不知戰鬥為何物的道門少年。
所以他捨棄了刀,選擇了拳頭,只有自己的身體才能控制的如此完美,才能發揮出絕對的速度,才能搶在所有的變化之前,結束那些變化。
寧缺相信,橫木立人或者在最後的時刻還能做些什麼,但他絕對沒有辦法天啟,那麼他便沒有辦法抵抗自己的拳頭他的拳頭真的有沙缽那麼大。
轟的一聲巨響,在陽州城的街頭綻開,比先前橫木立人出言如春雷的威勢要恐怖無數倍,神輦四周的幔紗碎絮,像箭一般向四周射去。
橫木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唇角掛著嘲弄的微笑他的身體已然被一層極薄而澄靜的清光覆蓋,他的雙手撐開,對準著天空。
寧缺的拳頭沒能把他擊垮,甚至沒能真正地接觸到他的身軀,那層薄薄的清光微微下陷,像不可摧毀的盔甲,把無窮的力量擋在了外面!
兩團純潔的昊天神輝之火,在他的掌心裡熊熊燃燒!一道磅礴的力量,自天穹而來,正在不斷地灌注到他的身體裡這便是天啟!
寧缺沒有想到,自己用連續的沉默做伏筆,用刀柄做前提,起勢立勢最後暴起,發揮出絕對速度和力量的拳頭,能被橫木立人擋住。
因為他沒有想到,橫木立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天啟。
他與天啟境的強者戰鬥過,也曾經聽桑桑說過衛光明臨死前天啟的畫面,此時才發現,橫木立人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衛光明和熊初墨,甚至快要與那年長安城裡的觀主差相仿佛,這是什麼樣的境界?
橫木立人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小丑,一個死人。
五境是道極高的門檻,檻內檻外是兩個世界,天啟是五境之上至高境界,寧缺卻依然在五境之下,此時橫木已然天啟,如何能夠戰勝?
「或者,你可以試試那道符。」
橫木立人看著他,眼神如此說,神情依然似笑非笑——寧缺曾經在長安城裡寫出過那道難以想像的符,但在陽州城裡絕對寫不出來,因為那些心向故唐的人,那些願意與他一道殺敵人,都已經被殺死,被懸吊在橋上和樹上。
寧缺為了今天這場戰鬥做了很多準備。
橫木立人何嘗不是如此?
便在這時,長街盡頭忽然隱隱響起數聲淒切的蟬鳴。
橫木立人神情微凜。
寧缺神情不變,他知道師姐沒有來,那是真正的蟬,在迎接後的到來——要打倒橫木立人的只能是他,必須是他自己。
當年他借著整座長安城,寫出那道符,才最終勝了觀主。後來光明祭時在桃山,他借著桑桑的力量,才把熊初墨射成了廢物。
如今他已經離開長安城,桑桑無論去了神國,還是隱匿在人間某處,總之不在他的身邊,那麼他如何才能戰勝橫木這名天啟境強者?
時間,其實只過去了一瞬間。
寧缺的拳頭還停留在橫木立人的胸口。
他忽然鬆開了拳頭,像橫木立人一樣攤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