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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監眼珠子骨碌一轉,看著他小心翼翼又出了個主意:「要不然大人這時候去回稟陛下,就說先前沒有想起來寧缺這個人,這時候查了查便想起來了。」

    「蠢貨!」

    徐崇山情緒本就極為糟糕,痛聲訓斥道:「開始要治罪的時候想不起來,這時候要重賞的時候就想起來了,陛下待我們寬仁,不代表陛下就是那個啥!有些不重要的事兒瞞瞞陛下無所謂,但如果陛下覺得臣子真把他當成那個啥,你就會知道在陛下面前,我們才是那個啥!」

    他強行壓抑下心中那股惱火情緒,沉聲說道:「欺君這種罪過不能認,既然一開始沒認那麼一直到死都不能認。」

    小太監抬起頭來無辜地看著他說道:「萬一寧缺被找到了,咱們想不認也不行啊。」

    徐崇山沉默片刻後說道:「時間,只有時間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是那個白痴說的唯一不白痴的話,也只有時間才是減輕罪責的唯一方法。」

    和煦的春風在草坪上吹過,透過花樹,鑽進幽巷,然後順著書舍窗戶與粉牆間的縫隙鑽進室內,拂在年輕學子們的臉上,暖洋洋懶洋洋,正是春困大好時節,然而丙舍的學生們滿臉困意之外,還有些疑惑之意,因為某張書案是空著的。  

    第三聲散鐘敲響,學生們三三兩兩離開書舍,或回長安城,或赴灶堂搶最新鮮的第一根玉米棒子,或拖著書生步踩著濕地旁的石逕往舊書樓去。

    到了舊書樓,依然沒有發現那個傢伙的身影,詢問教習知道那個傢伙也沒有偷偷直上二樓,眾人眼眸中的疑惑之色更重,司徒依蘭和金無彩忍不住和身旁的同窗們議論起來,鍾大俊則是皺著眉頭站在書架旁若有所思。習慣了日日見那傢伙臉色蒼白登樓,今日忽然看不到那幅畫面,誰都覺得有些詫異。

    舊書樓二層東窗畔,穿著一身淺色書院教習袍的女教授緩緩擱下手中的秀筆,平靜抬起頭來,望向樓梯口的方向,略等了陣發現始終沒有人上來,眉頭忍不住微微蹙起。她並不贊成那名學生不愛惜身體如此搏命地強行登樓讀書,但冷眼旁觀這麼多天,終究還是對那學生多出了幾分欣賞,今日發現那學生沒有來,猜想他大概應該是放棄了,心中不免生出淡淡遺憾之意,可惜他沒能堅持下去。

    第九十四章 通往那個世界的第一扇門

    就在這時,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微蹙的眉頭散開,平靜看著樓梯口方向,卻沒有想到出現在樓梯口的並不是那名學生,而是另一個眉眼輕浮的年輕學生。

    褚由賢緊張萬分走上樓來。他曾經在樓上昏厥過去一次,聽說過同窗們無數次慘痛經驗,更知道連謝承運這樣的人物都看到夜裡吐血,種種傳聞讓樓上的書冊在他心中就像冥界魔鬼一般可怕,慌張到了極點。  

    走到東窗畔,他怯生生地深揖行禮,對女教授恭謹說了一句話。

    女教授微微蹙眉,看著他平靜微笑說道:「原來生病了……居然還想著要對我說一聲,這孩子性情倒真是溫和有禮,你代我告訴他安心養病便是。」

    南晉謝三公子謝承運已經放棄了登樓讀書的苦修,如今某人又請了病假,於是清淨的舊書樓二層變得愈發清靜,連續數日都沒有人再上來過,女教授早已適應了這種清靜,低頭描著自己的小楷,春風從東窗吹到西窗,樓外花樹搖晃。

    但有個人並不知道那個傢伙請了病假。

    深夜時分,繁星點點掛在夜林梢頭,散入舊書樓內,在木地板上灑上一陣銀霜,盡頭那排書架上刻著的繁複雕紋驟亮驟隱,然後悄無聲息滑開,陳皮皮極為艱難地擠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塊濕毛巾不停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緩慢走到書架前。

    肥胖的手指準確地點中那本薄薄的書冊,然後取了出來,陳皮皮隨意一翻,發現自己夾在書里的那張紙還在那裡,沒有人動過,也沒有人留下任何文字,不由眼皮一翻,惱怒低聲咕噥道:「這都多少天了?怎麼還沒看?本天才不惜違抗書院規矩為你傳道授業解惑,你居然敢如此不珍惜!」

    這事情說起來有些奇妙有趣。  

    陳皮皮向來以天才的標準要求自己,而他以為但凡天才總要有些與眾不同的行事風格:比如大師兄臉上總是掛著可惡的微笑,就愛喝湖裡溪里的生水,二師兄總是戴著那頂怪模怪樣的高帽子,看見書院裡的女學生便會極為嚴肅地給對方上幾堂心理課,而老師的怪癖更多……所以他總想做些天才應該做的事情,做些日後可以寫進書院黑歷史、天下野狐禪的事兒,比如違背書院規矩指點一下某個可憐人,自己毫不在意地隨意寫幾個字便改寫某人的生命進程等等。

    既然是出於突如其來的衝動,自然不會太過在意,他在那張薄薄的紙上寫上幾段關於《氣海雪山初探》的點評,那個可憐人究竟能不能被點化,並不是他考慮的重點,然而當他第二夜興致勃勃來看時,卻發現那廝並未給予隻言片語的回應,這件事情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開始非常認真起來。

    那天清晨春雨停時,寧缺身上的燒便退了,但在桑桑時而楚楚時而虎虎的目光逼視下,他毫無意外地第無數次敗給了自己的小侍女,請馬車行的人通知褚由賢,讓他代自己向書院請了五天病假。

    天天煎蛋面酸辣麵片小雞燉土豆輪著吃,不准碰筆墨紙硯傷神,不准磨刀練刀損身,不准去紅袖招喝酒散心,只被允許坐在圈椅里躺在板床上養神修身靜心,這般五天下來,寧缺蒼白的臉頰早已變得紅光滿面,已不復前些日子的憔悴,甚至兩腮都微微鼓了起來,微彈微圓竟顯得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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