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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
無風而霧氣漸散,幽靜的水潭對岸,隱隱綽綽出現一個影子。
寧缺睜眼醒來,望向那處,這才發現原來水潭的面積竟比想像中還要大,對岸離自己這邊的岸,至少有百餘丈的距離。
他看到了那個影子,不過並沒有警惕,因為那個影子如果是人或者什麼野獸,不可能瞞過他和桑桑的感知,以為是株樹。
沼澤四周的霧氣越來越淡,水潭處的霧氣更是漸漸消散一空,已經能夠看到上方那片厚厚的烏雲,自然也能看清楚對面的風景。
水潭對岸那個影子不是一株樹,而是一個人。
一個寧缺和桑桑都沒有感知到的人。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然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所散發出的嬌媚氣息,只是那些氣息被她身上那件血衣一濾,盡數變成肅殺和恐怖。
血衣上沒有血,裁決神袍本來就是血紅色的,平日裡纖塵不染的裁決神袍,如今上面多了很多泥點,但神袍下的女子,依然給人出塵之感。
那女子戴著神冕。
神冕以黃金為材,以秘銀為線,鑲綴著十三顆璀璨的寶石,仿佛有光幕從冕的邊緣垂下,籠罩在她的臉上,華貴莊美得令人無法逼視。
寧缺知道神冕很貴重,因為在齊國道殿裡,他親手捧過,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會在逃亡途中看到這尊神冕,看到這件血色的神袍。
但在看到她的瞬間,他便明白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人間誅殺冥王之女,這是何等樣的大事,佛宗連懸空寺講經首座都請了出來,道門身為昊天的僕人,自不可能毫無動靜。
埋伏在蔥嶺的道門強者還有羅克敵,看似很強大,實際上完全不夠份量,雖說知守觀觀主遠在南海,但西陵神殿至少還要派出一位大神官才對。
西陵神殿請出的大神官是她,寧缺覺得很幸運,又覺得很不幸,所以他看著水潭對岸的那個女子,除了沉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長時間的安靜,絕對的沉默,水潭旁的氣氛變得非常沉重壓抑,細小的銀魚成群結隊向水草深處游去,那十幾隻白色的水鳥驚恐飛走,那些霧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預知到這裡即將發生的事情,所以才提前溜掉。
寧缺忽然笑了起來,看著對面揮手說道:「好巧,居然在這裡遇上了。」
葉紅魚說道:「我在泥塘里等了幾十天時間,才終於等到你和她,你說巧不巧?」
寧缺笑了笑,說道:「何必一見面,便把氣氛弄得這麼嚴肅。說起來幾個月前在齊國見面那次,我們不是聊得很開心?」
葉紅魚說道:「首先那時候她還不是冥王的兒女,其次上次相見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多時間,而不是短短數月。」
稍一停頓後,她繼續說道:「看來果然是佛祖棋盤救了你。」
寧缺說道:「等了我們幾十天,就是想聽我們從爛柯寺脫困的故事?」
葉紅魚說道:「等人,自然是為了殺人。」
說完這句話,她向對岸走去,血袍微飄。
寧缺喊道:「不想聽脫困的故事,我還可以講懸空寺的故事,那可是相當精彩。」
葉紅魚就像沒有聽到他的話,腳步緩慢而穩定。
寧缺佯怒說道:「我最不喜歡你的就是這一點,動不動就要喊打喊殺。」
葉紅魚微微蹙眉,停下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喜歡。」
寧缺真怒說道:「我這麼優秀的男人,哪裡不好了?」
葉紅魚說道:「連冥王之女都敢娶回家當老婆,你這種男人的膽子太大,大到我都有些吃驚,所以最好還是用來殺,不要用來喜歡。」
寧缺說道:「這說明你還是可能喜歡我的。」
葉紅魚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不再理會,繼續向前。
寧缺神情平靜,身體卻是愈發寒冷,說道:「在這種爛泥塘里,居然等了我們這麼多天,真是深情厚意,無以為報,想請你洗個澡。」
葉紅魚腳步未停,說道:「殺死你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稍後肯定會沾著泥土,還會染上你的鮮血,要洗稍後再洗。」
寧缺搖頭說道:「我不和渾身是泥的女人打架,不管是哪種打架,一手摸一把泥,聞著沒香氣,打得也不痛快。」
葉紅魚面色微寒,說道:「喜歡殺乾淨女人,那很變態。」
寧缺站起身來,看著她平靜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們都是變態。」
第三十章 最精彩的一次
深情厚意,無以為報,請你洗澡。
這句話不管是從誰的口裡說出來、對誰說,都會顯得特別怪異,更何況是對一個美人,一個穿著裁決神袍的美人說。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包括寧缺在內,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得到。
「變態便是非常態,這確實應該是讚美。」
葉紅魚臉上的寒霜漸漸消散,換作淺淺微笑,她把手伸到領間,開始解下神袍,纖指微弄,單薄的血色神袍迎風而去,露出潔白如玉的身體。
水潭對岸,寧缺和桑桑呆住。
葉紅魚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沒有任何遮掩,在雲層下,沼澤里,渾身赤裸著走入清澈的潭水裡,然後從烏黑的長髮開始洗起。
寧缺和桑桑看著水潭裡那具堪稱完美的身軀,看著那曼妙迷人的曲線,神情更加呆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不是要阻止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