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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寧缺忽然問道:「桑桑,你今年……多大了?」
桑桑閉著眼睛,回答道:「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生的,以前你告訴過我揀我的時候我應該沒多大,那現在應該是快十四了吧。」
「十四……」
寧缺在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然後鬆開手中的小腳,說道:「好好睡吧。」
桑桑睜開眼睛,看著他好奇問道:「少爺你不是嫌熱嗎?」
「我去拿蒲扇。」
「蒲扇有什麼用?」
「你腳臭不行啊?」
「我天天洗腳,倒是少爺你的腳真有些臭。」
「不管,反正我要去拿蒲扇。」
「少爺。」
「嗯。」
「放著我來。」
床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桑桑爬了過來,爬到寧缺身邊躺下,伸出細細的胳膊和腿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尋著個舒服的位置,然後蹭了蹭。
她偎在他懷裡,帶著睡意喃喃說道:「這就涼快了。」
她身子依然瘦小,抱著寧缺腿便纏在了他的腰上,看著就像一根橡樹上的絲菟。
然而終究是將滿十四歲的少女,清涼微彈的感覺,隔著極薄的單衣透了過來。
寧缺睜著眼睛看著屋頂,明明冷玉在懷,卻覺得越來越熱,根本無法入睡。
街巷青樹上的蟬兒也不知為何失眠了,聲聲喊著熱。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石在溪中走
第二天桑桑又去了紅袖招。她把小草從樓上喚下來,走到後園一處僻靜地方,她看著小草欲言又止,細細的手指不停絞弄著衣角,顯得極為緊張。
「這麼神秘兮兮做什麼?」小草睜著眼睛看著她問道:「出什麼事了?」
桑桑遲疑很長時間後,壓低聲音說道:「昨天夜裡……少爺忽然問我多大了。」
小草困惑地揉了揉腦袋,問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桑桑搖了搖頭,蹙著眉尖想了半天后繼續說道:「我總覺得少爺現在有些怪怪的,前些日子他還經常說我沒有情調什麼的。」
小草倒吸一口涼氣,圓睜雙目瞪著桑桑微黑的小臉,瘦巴巴的身子,不可置信說道:「你這麼黑這麼瘦,年紀還這么小,他居然都不肯放過?真是個禽獸啊。」
書院後山,聽著不遠處瀑布砸進清潭的轟鳴聲,寧缺推開籬笆走進小院,警惕揮手把那隻大白鵝趕跑,看著走出來的二師兄,忍不住皺起眉頭,心想簡大家昨日那般稱呼二師兄,莫非他真對簡大家做過什麼禽獸或禽獸不如之事?
二師兄遞過幾本書,說道:「前日在崖洞那邊翻到幾本兵甲刻符舊術,想著你最近熱衷於在兵器上刻符,應該有需要,所以喊你過來拿過去看看。」
寧缺接過書來表示感謝,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著他的臉欲言又止,遲疑良久後終是忍不住試探問道:「二師兄,有沒有人喊過你小陌陌?」
為人嚴肅方正,極講究儀度姿態的二師兄,無論怎麼想像,也無法與小陌陌這類名號聯繫在一起。寧缺鼓足勇氣說出來時,已經做好被二師兄用院規痛打五十大板的心理準備,然而他沒有想到,二師兄聽到小陌陌三字時,並沒有暴怒而起,只是身體驟然僵硬,表情顯得有些茫然,似乎在回憶什麼。
良久之後,二師兄盯著他的眼睛,沉聲問道:「你見過簡姨?」
看二師兄神情,很明顯他與簡大家相識,寧缺在心裡喝了一聲彩,暗想隱藏在書院黑暗歷史幕後的真相,難道真的要被自己挖出來了?
「不要瞎想什麼。」二師兄蹙眉說道:「簡姨當年曾和小師叔相熟,算是長輩。」
寧缺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和自己猜測的幾個答案都搭不上。這是他在書院後山里第二次聽到小師叔這個人,而無論先前的陳皮皮,還是此時的二師兄,提起小師叔時神情都顯得極為嚴肅敬重。
能讓二師兄和陳皮皮這樣驕傲臭屁的天才都發自內心感到欽佩的人物,可以想像是多麼的強大,寧缺很想知道那位從未見面的小師叔驚才絕艷到了何種程度。
「師兄,小師叔……是怎樣一個人?」
「小師叔……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比夫子還了不起?」
「那是不同的了不起。」
「小師叔現在在哪裡?」
「他死了。」
小師叔的故事,可能結局並不是那麼美好,所以二師兄除了簡單幾句介紹之外,沒有對寧缺講太多過往的歷史。寧缺自然有些遺憾,但他也不可能像小時候的桑桑纏著自己講故事那般抱著二師兄大腿說你說吧你說吧……
離開小院順著與瀑布相反的方向往崖坪中部走去,走到某棵青樹下,寧缺覺得有些燥熱,自袖中取出一張被裁得極細小的符紙,雙手輕輕一拍,然後併攏上翻,掌心間已經看不到符紙,只能看到半掬清水。
就著掌中清水洗了把臉,迎著樹旁清風,微濕的臉頰感到清涼怡人,他滿足地嘆息了一聲,旋即無奈地嘆息了聲,搖頭自言自語說道:「帥則帥矣,當個魔術師逗女子開心也已經綽綽有餘,然而若要用來打架,則好像沒有什麼用處。」
顏瑟大師作為神符師,眼光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寧缺在符道之上的潛質或者說資質確實世間罕見。這些日子他沉浸在符文的世界裡,進步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那個雨夜方始悟道,如今他已經掌握了超過兩百個有效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