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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穎青澀的面容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拱手說道:「謝兄,我跟你走。」
書院諸生群情興奮,開始輕聲喝起彩來,夾道相送術科六子集體登山。
書院諸生的微微騷動,只是引來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至於西陵神殿與燕國使臣聚集的涼傘之下,更是沒有一個人去看,傘下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傘外很多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位像冬日桃花般美麗平靜的隆慶皇子身上。
前日在得勝居的那場小風波已經漸漸傳播開來,很多人都知道神殿裁決司肅厲權重的隆慶皇子,在書院某個普通學生手中吃了些小虧,然而知曉內情的人們都清楚,那只不過是些飲酒言辭之類的無謂小道,這些事情完全不可能影響隆慶皇子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只要隆慶皇子未曾真敗過,那麼他便還是那個完美的神子。
從書院教授宣布登山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些青年修行者向書院後方走去,而隆慶皇子卻一直沉默,寧靜有如靜潭的目光,始終專注在身前的空氣之中。
「隆慶,曾幾何時你也能被那種小人物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隆慶皇子忽然唇角微翹,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話,然後用毫無情緒的餘光,瞥了一眼人群外圍藏在角落裡的傢伙,緩緩站起身來。
僅僅是起身一個極簡單的動作,便引得四周人群一陣興奮,議論聲起。
「隆慶皇子要開始登山了!」
「他會是登得最高的那個人嗎?」
「當然!洞玄上境的強者,我甚至相信他會直接登到山頂!」
「說起來他已經是神殿裁決司的大人物了,居然還要參加書院二層樓的考試,書院這邊委實也太崖岸自賞了些,難道不能直接給他一個名額?」
「我倒懷疑書院和大唐就是想藉此機會震懾一下西陵神殿。」
「如此多雙眼睛看著,難道書院還能在登山過程中弄鬼不成?」
「夫子招收弟子怎麼會弄鬼!有此想法之人真是愚不堪言!」
四周壓低聲音的議論,極為清晰地傳入隆慶皇子的耳中,但他完美的容顏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他抬起右手輕點自己的眉心,然後仰頭平靜望向蒼穹上那輪烈日,臉上的虔誠慈悲之色盡數化為平靜,然後才抬步向書院後方走去。
「我就看不得這種裝腔作勢的勁兒,全天下都知道你生猛無敵,都等著看你怎麼生猛無敵,結果你就偏偏要等到最後,等到大家都忍不住了想要罵娘了,結果才慢條斯理站起來,撣撣袖子提提褲子倒提把劍去擺姿式,以為是蹲茅坑啊?」
褚由賢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寧缺身旁,嚇了他一跳,然後緊接著寧缺便被這一長段刻薄的嘲弄逗得笑了起來,搖頭道:「尖酸,太尖酸了些。」
「過獎過獎。」褚由賢看著他眉開眼笑說道:「那天在得勝居,我沒進去,但裡面發生的事兒我後來都聽說了,你才叫真正的尖酸,我這叫做直接。」
「分別倒也不大。」寧缺笑著說道。
褚由賢看著漸漸消失在山腳竹林下的書院同窗以及隆慶皇子,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像今天這種情況,你沒辦法再把那位皇子好生羞辱一番……說起來咱們那幾位同窗也真是小心眼的傢伙,明明你是在西陵人和燕人面前替書院掙面子,鍾大俊那混帳東西偏還那般說話,我看啊今兒他們也只不過是自取其辱。」
「敢和隆慶皇子一道登山,這也算是勇氣。」寧缺看著山腳竹林說道。
今日昊天作美,空氣特別乾淨透亮,湛藍的天空下是一片最清晰的世界,人們的視線可以延展到非常遠的地方,甚至能夠看清楚書院後方那座大山裡的石徑。
越過靠近地平線建築的那段視障區,留在書院裡的人們看到已經有人走上了山道,當先之人正是那名年輕的僧人,緊接著,有越來越多的人走上了石徑,謝承運和術科六人也在其間,最後則是隆慶皇子的那身素色衣衫。
山雖高險,但對於這些年輕的修行者們來說,不可能是真正的障礙,這種考核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多人最開始想的那般兒戲,但事實上書院二層樓開啟,夫子選擇親傳弟子的考核不可能是兒戲,所以山路不可能好走。
當年輕的修行者們真正進入斜斜山徑後,他們的速度頓時變得極為緩慢,在觀眾們的眼中,他們的身體就像是每一處關節都被繫上了無比沉重的巨石,他們每走一步都顯得那般痛苦和吃力,像是在與整個天地抗爭一般。
那名來自月輪國的年輕僧人顯得相對輕鬆一些,而斜斜山徑上只有一個人感覺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如常行走如履平地,好整以暇超過一個一個的同行者,雙袖微擺負在身後,不像是在進行某項艱巨的挑戰,而更像是在登山觀風景。
正是隆慶皇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起步
艱難負重前行,每一次抬足揮臂,仿佛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氣,行走在書院後山石徑上的年輕人們,就像是被棉線提著的木偶。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留在書院裡的人們,仿佛能夠清晰體察到他們此時承受的痛苦。
二層樓選擇學生的方式,竟是這樣的簡單,簡單的背後卻又是這樣的神奇。來自世間各處的優秀修道青年,一旦踏上那道斜斜石徑,便會變成笨拙的提線木偶,這個畫面觸目驚心。除了當事者之外,沒有誰能猜到山道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即便是神官莫離這樣浸淫修行世界多年的大人物,在沒有親身感受之前,也不敢妄加猜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