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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再看腳下,直接望向石窗里。
陳皮皮在石窗里笑眯眯地看著他。
只有光線能夠穿過石窗,就算有人在絕壁上用那把血色巨刀鑿石,聲音都無法傳入囚室,陳皮皮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寧缺來到石窗外,不是他和寧缺有什麼心靈感應,也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他一直看著窗外。
更準確地來說,這幾天的時間裡,他吃飯洗澡放屁,卻沒有怎麼睡覺,所有的時間,都一直看著石窗外。
幽閣里的執事神官,以為他被關瘋了,才會對著那片一成不變的青天發呆。他其實只是在等寧缺。他知道寧缺肯定會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那麼便只好一直看著石窗外,確認不會錯過。
寧缺從懷裡取出寫好的那封信,在石窗前攤開放平。
陳皮皮借著囚室里的油燈光線,看著紙上的蠅頭小字微微蹙眉。不愧是書院唯一六科甲上的天才,隨意看了兩眼,便把信紙上寫的內容記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人這時候要他倒背一遍,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寧缺把紙收回懷中。笑著無聲問道:「牛逼不?」
陳皮皮這才知道書院的計劃竟是如此,不由覺得好生荒唐,細細想來,卻又覺得很有道理,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和書院的計劃無關,他只是不同意寧缺補充的救他出幽閣的內容,書院的計劃越有道理,他越不能接受自己會打亂那個計劃。
看見他搖頭,寧缺沒有說什麼。直接豎起了中指。
陳皮皮依然搖頭,用手指在空中寫了些字。
寧缺看著這些字。微微皺眉,不明白為什麼要提到她。
他伸出手指,在窗外的空中寫了一句髒話。
陳皮皮有些生氣,用手指寫了一句更髒的話。
寧缺沒有生氣,此時的畫面,讓他想起當年初入樓上和這個死胖子用信紙傳話的那段往事,不由笑了起來。
時間行走的如此悄然無聲,不知不覺間便消失無蹤。誰能想到多年之後,他和陳皮皮都來到了桃山,在絕壁內外再次開始通信。
陳皮皮大概也想起了那段往事,笑著無聲說道:「幽閣里的飯菜確實挺香的,你要有興趣,不妨可以進來試試。」
便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有人走進了囚室,他臉上的笑容驟斂,對窗外的寧缺挑了挑眉。
寧缺會意,迅速在絕壁上向側方移了些距離。確保光線角度的關係,囚室里的人無法看到石窗外的自己後,重新望向囚室,當他看到走進囚室的那個人,不由有些吃驚,不明白此人為什麼會出現。
陳皮皮沒有見過走進囚室的這個男人——如果他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但他認得那張銀色面具,所以也有些吃驚和不解。
「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你如今在西陵神殿裡應該非常低調才是,怎麼會想著犯忌諱來看我?而且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這裡?不要說什麼你在裁決司里還有親信,我知道那個女人多冷血強大。」
隆慶看著窗邊的胖子,說道:「不愧是道門天才,被關在幽閣里卻像能看到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惜……現在的你只不過是個廢物。」
陳皮皮說道:「雖然我的脾氣一向挺好,但不是完全沒有脾氣,而且哪怕瞎子也能看出來,你沒有資格說我是廢物。」
隆慶微笑說道:「你的雪山氣海已毀,不是廢物能是什麼?」
陳皮皮神情不變,笑眯眯說道:「連你這個真廢物,被寧缺一箭射穿,都能重新練回來,難道本天才還做不到?」
隆慶說道:「即便你練回來,你依然是個廢物。」
陳皮皮嘆息說道:「看來你真被寧缺欺負成幼稚病了。」
隆慶說道:「如此幼稚的談話,確實沒有繼續的必要,你馬上就要在光明祭上被聖火燒死,我何必再來羞辱你。」
「我還是想聽聽你為什麼說我是廢物。」
陳皮皮神情微變,站到隆慶身前說道。他想擋住此人,不讓窗外的寧缺看到他在說什麼,然而他的動作晚了。
寧缺把隆慶說的那句話看的清清楚楚。
光明祭是西陵神殿最盛大的祭天儀式,必然需要最高級別的祭品,到今天為止,依然沒有人知道光明祭的祭品是什麼。
今夜寧缺才知道,原來陳皮皮就是光明祭的祭品,迎接他的將是最聖潔的昊天神輝無休無止的燃燒,以及最徹底的死亡。
「這個祭品還真夠貴……重的。」
看著囚室里陳皮皮寬厚的背影,寧缺笑著想道,然後在心裡默默把曾靜大學士的夫人罵成了世間最無恥的婊子。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二十八章 能當祭品的廢物都不是廢物
「為什麼說你是廢物?」
隆慶不知道陳皮皮是為了擋住寧缺視線隨意問出的這句話,說道:「當年我被世入視作西陵神子,看似備受器重,事實上我一直很清楚,在西陵神殿裡的老入們眼中,昊夭道門的將來始終在你的身上。和你比起來,我什麼都算不上,而我相信在你的眼裡,從來都沒有過我的存在。」
這句話很真實,在西陵神殿裁決司的那些下屬執事和神官的眼中,在世間普通信徒的眼中,隆慶必然是最光彩奪目的那個入,無數座道觀里有那麼多昊夭信徒,相信沒有幾個入聽說過陳皮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