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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境界力量的絕對差距嗎?
寧缺看著那個拳頭,眼眸里終於生出了一絲絕望。
從破霧時,至來到寧缺眼前,那名魁梧如山的中年男子只出了一拳。
呼蘭海畔沉思多日,拋開一應世事羈絆,決意與過往做一個完全的割裂,凝聚著人間武道巔峰強者所有精神的一拳。
這樣的拳頭只需要一個,便足以把四個年輕一代的強者打得像狗一樣。
這樣的拳頭根本無法阻擋,世間根本沒有幾個人值得他擊出兩次。
更沒有人能夠讓這個拳頭停下。
大唐皇帝不能,西陵神殿掌教也不能。
然而當這個拳頭快要觸到寧缺的時候,卻停下了。
如此決然完美的一拳,在葉紅魚看來有去無回的一拳,就這樣停在了寧缺的眼前。
這種極動極靜間的轉變,展現出了中年男子不可思議的武道境界。
是的,世間沒有誰能讓這個拳頭停下,除了中年男子自己。
可是這個拳頭自土陽城千里迢迢、穿原越湖而來,挾著無窮無盡的決然之意,甚至帶著與世為敵的決心,為什麼偏偏會在此時停下?
一名書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寧缺身旁。
這名書生眉直眼闊,神情可親,穿著一件舊袍,踩著一雙破草鞋,腰間繫著一隻木瓢,插著卷舊書,渾身滿是灰塵,卻顯得無比乾淨。
書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紀,沒有流露出任何強大的氣息,就那樣安安靜靜站在寧缺身旁,甚至因為安靜顯得有些老實和木訥。
然而只要他站在這裡,那麼無論是多麼強大的拳頭,無論是如何完美決然,無法停下的拳頭都必須停下,而且不敢再向前移動分毫。
因為他是書院大師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書院大師兄
書院後山雖說是唯一與俗世相通的不可知之地,但畢竟有著不可知之地的名聲,對外人而言自然有幾分神秘。尤其是自軻浩然後,書院後山弟子極少在世間出現,所以沒有多少人真的了解那個地方,知道那裡面究竟有些什麼人。
不要說什麼俗世帝國、西陵神殿,即便是遠離世外的知守觀、懸空寺或魔宗,也只知道書院後山裡的大概情況,知道那座大山雲霧之後有十三位夫子親傳弟子,他們在那裡日夜潛修,實力深不可測。
在夫子的所有親傳弟子中,最有名氣的應該算是二師兄君陌以及陳皮皮,這裡所謂的名氣當然是指在修行世界最上層的那個圈子裡的名氣,二師兄的名聲在於他那舉世皆知的驕傲自信,陳皮皮則是因為他剛出生不久便被昊天道門認為是舉世難覓的真正修行天才,並且得到了知守觀的認可。
關於書院大師兄,修行世界唯一的認識就是,那個人是個書生,手裡時常拿著一卷書,腰間繫著個水瓢,常年跟隨夫子在諸國遊歷,很少有人能夠親眼看到他,而且從來沒有人與他真正地交過手。
然而從來沒有人敢輕視這位書院大師兄。
因為書院大師兄是唯一有資格跟隨夫子遊歷天下的人,而變態驕傲的君陌每每提及自己的師兄都會嘆息一聲,然後用最不可質疑的神情表示自己的無上敬意。
這個世界裡有很多強大驕傲自信的人,比如那位中年男子,但這些人深夜靜思自問想必沒有誰敢說自己比君陌那個怪物更加強大更加驕傲自信,所以只要但凡還沒有真正瘋狂的人,都不會嘗試去挑戰書院大師兄。
所以當氣息尋常的書生出現在寧缺身邊,那個挾著數十年狠厲肅殺之氣,便是十萬座山都無法讓它停下的拳頭,便不得不戛然而止。
中年男子沒有見過對方,但他看到了那個書生腰間繫著的水瓢和隨意插著的那捲書,所以他知道對方就是書院大師兄,沒有任何理由,非常肯定。
因為書院大師兄就是書院大師兄,無論他是握著書卷行走在荒原的車轍里,還是半蹲在小溪畔以瓢取水,只要你看見他,就能知道他便是傳說中的書院大師兄。
因為世間只有一個書院,而書院只有一個大師兄。
和那名在塵世里打熬多年,所以即便在呼蘭海畔沉思多日,試圖與往日隔斷過往,要逆天行事,卻依然被太多紅塵意牽住心神從而停下拳頭的中年男人不同,站在雪峰之巔的葉蘇,一直很想挑戰書院大師兄。
他是知守觀傳人,昊天道門最強大的當代天下行走,十四年前,還是少年時便是那般驕傲自負,最能了解軻先生以及書院二師兄君陌的驕傲自負里所蘊藏的意味,所以他會因為君陌的態度,對那位一直未曾相遇的書生保有尊重和敬意。
但他絕對不會錯過挑戰對方的機會,因為他青春時的驕傲自信,便是因為黑線那頭那名書生的平靜喜樂而漸漸斂沒,化作沉默孤獨。
他很清楚,沉默孤獨背負木劍行走天下的自己,要遠遠比當年驕傲自負的自己更加強大,然而他總想尋回那些失去的東西,所以他必須遇見當年線那邊的那個人。
這種想法甚至可以稱之為渴望的情緒,在這些年裡隨著修行境界越來越深妙圓融,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越來越清晰,在他心裡也越來越強烈。
甚至比雪峰上方太陽灑下的光芒還要強烈。
十四年過去了,他終於遇見了書生,而且遇見了一個挑戰對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