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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匹駿馬正在微嘶等待。
年輕劍客上馬牽韁,離開師門,向北方去。
這裡是劍閣,強者照拂之地。
滴滴黃河,濁浪翻滾,一時不知多少浪花產生湮沒,河岸旁擺渡舟夫手持竹竿,恭恭敬敬跪在木道兩側。
當年劍聖柳白,正是在這道黃河旁悟得滔滔劍意。
今日大河國年輕一代的修行者,便要渡過這道黃河,向北方去。
海兒畔的白塔下。
一名滿臉都是皺紋的婦人,身上穿著一件由無數布片組成的奇怪衣服,漠然注視著身前那些後輩子弟,聲音沙啞怪異說道:「若要去燕北,便需要穿過唐境,朝廷已經發出文書,你們但走無妨,相信唐人不會為難你們。」
一名年輕苦行僧人詫異望著婦人問道:「曲妮大師,難道您不隨我們一道走?」
老婦人眼眸里閃過一絲惡毒痛恨神情,厲聲說道:「像唐國這等禮數敗壞,全無信仰的罪惡之地,我的鞋底沾上一粒它的灰塵,都會令我感到噁心。」
這位月輪國主之姐自幼帶髮修行佛法,修行境界高深,在佛宗內地位極高,眼下這些奉西陵詔令前往燕北的年輕修行者們,都可以說是她的徒子徒孫。
她看著恭謹待命的諸位後輩,冷漠傲然說道:「我從北方走,直接過岷山,倒要看看唐國有沒有誰會攔下我。」
這裡是月輪國,佛光普照之地。
馬蹄踩在肥美的沃野上,仿佛都能擠出油來。
數百名騎士在溫暖的陽光下肅然前行,身上穿著純黑色的盔甲,盔甲上繪著繁複難明的金色花紋,黑色盔甲表面與金色花紋在明亮的光線下不停閃爍,透著一股莊嚴肅穆的美感與威壓感。
昊天教數千名虔誠信徒,正準備跪行拜山,聽著如雷般的蹄聲,驚得連連避到道畔的樹下,待他們看清騎士面容後更是趕緊跪下叩首,充滿了驚喜與敬畏神情。
西陵護教神聖騎兵,號稱世間最精銳騎兵,在道旁虔誠叩首的信徒們平時看到一人,便覺得是祖宗積德,今日竟然一下看到了數百位神聖騎兵,不由驚喜得難以自抑,甚至有婦人看著神聖騎兵肅然莊嚴的模樣,興奮得昏厥過去。
有些身家富裕消息靈通的信徒,大約猜到這些護教神軍出動的原因是什麼,但他們還是不理解,不過是些草原上的蠻子作亂,為什麼神殿會如此重視?
數百名護教神聖騎兵中間,夾雜著數名穿著紅色道袍的昊天道門神官,神官們中間那位年輕的護教神聖騎兵將領英俊似非凡人,行走在陽光下,身上的盔甲仿佛鍍上了一層昊天神輝,若神子般完美而不容侵犯。
這裡是西陵,昊天眷顧之地。
書院後山籠罩在深沉的夜色中。
寧缺把符文圖紙擱到桌上,疲憊地靠著角落坐下,看了會兒搖晃的爐火,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這幾天他實在是累到了極點,腦力也壓榨到了極點。
「這麼短的時間,居然就拿出了解決方案,我那天讚揚小師弟是符道上的天才,他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四師兄看著紙上的那些線條,又看了一眼在角落裡沉沉睡去的寧缺,說道:「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給了他如此強烈的動力。」
六師兄一面計算符箭材料需要的金屬配比,一面壓低聲音說道:「我能感覺到小師弟很著急……好像他在擔心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去荒原的事情。」
四師兄說道:「荒原……西陵神殿擔心魔宗復生,小師弟終究是書院的人,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魔宗那些餘孽當年被小師叔殺得還不夠慘?」
六師兄憨厚問道:「師兄,我不是很理解這句話的邏輯關係,小師叔當年把魔宗殺得慘,如果小師弟又遇到魔宗的人,難道他不是應該更擔心嗎?」
四師兄看著他問道:「你說帝國禮部尚書去燕國會不會擔心被燕人殺死?」
六師兄抬起頭來,想了片刻後說道:「當然不會。如果禮部尚書出訪成京,只要少了一根毫毛,燕國只怕都會迎來滅頂之災。」
「同樣簡單的道理。」四師兄平靜說道:「如果魔宗的人敢傷小師弟一根毫毛,魔宗難道就不怕迎來滅頂之災?難道就不怕再被小師叔屠一遍?」
「但小師叔已經死了。」
「師叔死了,師父還沒死,更何況二師兄一直想有機會向小師叔學習。」
「那小師弟究竟在擔心什麼呢?」
四師兄看著沉睡中仍然蹙著眉頭的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不知道。但他是小師弟,我們這些做師兄的當然要想辦法讓他不怕。」
「想什麼辦法?」
「先替他把符箭弄好。」
「喔。」
對話結束,房間裡沉重的打鐵聲連綿響起,六師兄揮臂的動作快到如殘影一般,打鐵聲延綿串在一處,仿佛像一道永遠不停歇的雷,然而即便是這樣響的聲音,也沒能把疲憊到極點的寧缺喚醒。
四師兄則是拿著沙盤不停模擬著寧缺設計的符文,參考寧缺寫在紙上的旁註,嘗試各種不同的符線搭配,甚至開始嘗試用陣法把這些線條重新組合。
符箭材料特殊,雖然經由六師兄的精妙空管設計減輕了很多重量,但比起普通羽箭來說,依然要重上太多,那麼普通的硬木弓便沒有辦法使用,在打造符箭之前,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必須先把特製弓製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