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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符還是陣?」
「都不是,我覺得這座城是一個人。」
莫山山看著城市裡的道路與建築,說道:「這個人叫長安,他的雪山氣海諸竅被堵,正等著我們去替他醫治,幫他把諸竅打通。」
寧缺沉默片刻,說道:「這個說法很有意思,很像當年的我……但正因為如此,我知道想要把一個普通人的氣竅打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你的諸竅最終還是通了。」
莫山山看著他說道:「所以我打算用你當初的方法,來醫長安。」
寧缺記得那些往事,但事實上直到現在他都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自己的雪山氣海會忽然開竅,為什麼自己能夠修行。
莫山山看著天空,說道:「長安的雪山氣海便是天地,我們沒有能力命令天地,便只能讓天地自己來做。」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二師兄的規矩(上)
驚神陣里有一道暗線出現了堵塞,便乾脆把這條暗線的出口處完全堵住,依陣法生死還復之理,迫使自北向南的天地氣息流動完全停止,從而在城內鬱積得愈發嚴重,直至倒溯反衝,借用天地自身把那幾處堵塞沖開。
莫山山給長安城開出的這個藥方很簡單,粗暴至極,實在很難想像出自這樣一個清美溫柔的少女手中,如果被她醫治的是真正的人,在服下這劑藥後,絕對會諸竅流血而死,但如果服這劑藥的是長安城,會不會不一樣?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問道:「堵在哪裡?怎麼堵?」
「這道線的出口是南門,此處也正好是驚神陣的生門,正對著朱雀大街,如果要堵死,自然便是要把這門封死,至於方法……」
莫山山說道:「我想用石頭把這道城門堵死。」
用石頭堵死城門,聽上去沒有什麼問題,但寧缺知道,單純物理意義上的封堵,對長安城裡的天地氣息流動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了魔宗山門外大明湖底的無數塊頑石,想起了那座名為塊壘的陣法。
「有沒有把握?」他問道。
莫山山搖頭說道:「沒有把握,但想不出別的方法。你對我說過,最後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想試一試。」
這確實是寧缺經常說的話。
他想了想後說道:「雖然有些冒險,但好像這法子確實有些意思。」
時間急迫,封死朱雀南門的工程,必須馬上進行,寧缺讓城門下的青龍幫眾通知春風亭,再把這個安排知會到了宮中。
唐國朝廷的行政能力,在接下來的數個時辰里,得到了完美的展現,沒有用多長時間,由工部和天樞處領頭,數名陣師和三千多名臨時徵調的民夫,便來到了南門處,盡數歸由莫山山指揮調動。
莫山山問道:「至少需要三萬多塊石頭,我們到哪裡找這麼多石頭?」
寧缺望向城內的民宅,說道:「實在不行就拆房子。」
奉旨前來的戶部侍郎聽著這話,沉默片刻後小聲說道:「城南三里外有湖,湖裡有很多石頭,往年各王公府邸修宅院的時候……」
不等他把話說完,寧缺說道:「既然有湖石,那是最好不過,侍郎大人有什麼主意,不妨對莫姑娘直言,現在時間緊張,不是客套的時候。」
戶部侍郎聞言應下。
莫山山又道:「我需要數百塊萬斤以上的重石,可搬得動?」
戶部侍郎說道:「工部庫房裡的器械正在往這處運,莫要說萬斤以上,就算是十萬斤重石,也能從湖裡取出,運到南門前。」
朝廷下旨,長安城南門就此封閉,糧隊與民眾全部經由其餘諸門進出,數千名自願前來的百姓與戶部技術官員還有陣師,在莫山山的指揮下,開始鋪設陣法,搬運巨石,南門頓時變成了一處大工地,熱鬧異常。
確認沒有什麼別的問題,寧缺便與莫山山告別。
莫山山微異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寧缺說道:「最後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但現在還沒有到最後那一刻,我想看一下,還能不能找到別的方法。」
莫山山不再多言,平靜說道:「祝你好運。」
寧缺揖手行禮,轉身離去。
由南門往長安城裡去,必然要經過那條著名的朱雀大道。
深秋的天空,時而高遠,時而晦暗,全看有沒有雲遮住天空。
當寧缺順著朱雀大道向北走去時,有雲自城外飄來,遮住了天空里的陽光,灑下一大片陰影,讓城中的溫度變得低了些。
朱雀大道上的那些石制繪像,也因為光線的變化,顯得幽暗了很多。
秋風微起,便有雨珠落下,寒冷的秋雨把街上的行人趕到了街旁。
寧缺沒有離開,依然站在原地。
他伸手到背後,想要拿出大黑傘撐開,卻只摸到了刀柄。這時他才想起來,大黑傘已經不在身邊,大黑馬也已經不在身邊,馬車也已經不在身邊。
桑桑,也不在。
寧缺想著當年和桑桑第一次看到它時的感受,想著自己渾身是血倒在它身前的舊事,沉默不語,心裡的情緒非常複雜。
夫子帶著他和桑桑,在人間進行最後一次遊歷的時候,曾經回過一次長安,那時朱雀曾經現身,出現在黑色馬車裡。
朱雀是驚神陣里的一道神符,寧缺是驚神陣的主人,再加上老師這層關係,所以此時二者之間雖然沒有言語,卻仿佛能心靈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