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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喀嗒一聲,箭簇與小鐵筒的卡口鎖緊,竟是嚴密到看不到一絲縫隙,顯得異常穩固。
桑桑伸手試了試,說道:「不會掉。」
自稍微長大一些之後,寧缺的隨身武器都是由她親手處理,無論是磨刀還是修弦,都非常有經驗,她說不會掉那便是不會掉。
寧缺取出鐵弓組裝完畢,把插著小鐵筒的符箭擱到弦上,平靜瞄向窗外不停向後移動的青峽崖樹,呼吸漸趨平緩。
元十三箭本來就是極恐怖的武器,如今被書院後山的人們再次強行加上這麼一個玩意,可以想像一旦射出,肯定會造成極大的動靜。此地不是書院後山,寧缺不可能真的射出去,不然萬一把前代符師陣師苦苦編織加固的山崖射塌,別說皇帝陛下,就是夫子也斷然不會饒他。
片刻後,他放下手中的鐵弓,說了幾句話。桑桑搖了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鐵箭,說道:「雖然沒有什麼大問題,但箭尾得調了……原來的符箭可以無視風阻,甚至可以把風當成助力,但現在符箭加重,最麻煩的是箭簇迎風面積太大,如果你還要保證準確度,射程肯定會大幅度縮短。」
寧缺把弓箭塞到她懷裡,伸出取過一根水蘿蔔咔嘣嚼了起來,舒服地半躺著,極不負責任地說道:「你看著辦。」
黑色馬車終於駛出了青翠的峽谷,來到了大唐最南方的平原上,官道兩側的風景驟然開闊,風卻變得溫柔了幾分,因為多了水。
寧缺的注意依然在身後的莽莽群山里。在出峽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峽谷里有無數前賢設下的陣法刻符,若將來有強敵自南方入侵,那麼只需要像師傅顏瑟這樣的大神符師出手把這些陣法刻符消解,便可以讓峽谷堵塞,即便逾萬鐵騎來犯,想要高速襲入大唐腹心,也無法做到。
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峽谷里那麼多陣法刻符,不可能被一個人毀掉,哪怕是師傅重生也不行,除非當年帝國開拓這道峽谷時,便已經在這些陣法里做過手腳。
而且就算崖塌路封,群山擋住敵人的同時也擋住了大唐對南方的援兵,而戰爭中只需要簡易的道路,有膽量實力攻入大唐的強敵,肯定擁有足夠多的陣師符師,完全可以強行開出一條供騎兵驅馳的道路,那麼到時候戰場的主動權說不定反而會落在這些敵人的手裡。
所以他的戰爭推演,還需要一位絕世強者守在青峽出口處。
那位強者必須足夠強,強到佛來殺佛,魔來殺魔,道士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而且他還不能休息,更不能睡覺,沒時間吃飯喝水,甚至說不定要連續和敵方的強者打上個三天三夜。
想到此節,寧缺不由大笑,心想世間哪有這樣的牛逼人物,就算有,這樣牛逼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傻逼到把自己陷進必死的局面?
第十九章 清河郡到了
出了青峽,便來到大唐帝國真正的南方。原野上阡陌縱橫,花樹漸繁,溪河平流,安靜向南而去,直至最終匯入著名的大澤。
因為有北面群山和青峽的存在,所以哪怕南晉軍力強大,水師更是天下聞名,大唐卻沒有在南方平原上布置重兵。
於是這片同樣富庶的原野,比北方少了些壯闊,多了些明秀雅致的氣息,道路兩旁的民宅也是如此,大多是白牆黑檐,高低有致,若隱若現在青樹水車之間,並不顯得單調,反而別樣靜美。
黑色馬車繼續向南,沿途風景越來越安靜,溪河越來越多,清池石橋常見,農田變得相對少了些,幽靜的莊園卻多了不少。
原來已經到了清河郡。
清河郡有座大城,號稱大唐南原第一城,名為陽關,這座池城地勢雖不險要,卻在極關鍵的交通要道中,故而朝廷雖未在此駐有重兵,陽關城的一應城防卻是由鎮國大將軍許世某部直接管轄。
如今的陽關城守姓鍾,城中第一大姓也是姓鍾,基本上把持了這座城池的各行各業,而鍾姓只不過是清河郡諸大姓里最不起眼的一個門閥。
大唐南方的這些高姓大閥,擁有良田萬頃,財富無數,而真正能夠令得這些門閥綿延長久的卻是對教育的重視。
這些門閥最為注重教化傳承,逾千年的底蘊風華,不知出了多少名士。大唐朝廷官員不說,多年前的歷任皇后不說,甚至還曾經出過數任西陵大神官,如今還有不少清河子弟在西陵神殿擔任神官,或是被天諭院禮聘為教習。
清河郡的各級官員基本上都是由門閥子弟擔任,只是嚴明唐律在上,皇室暗中打壓數百年,如今的清河郡諸大姓相對比較低調,而且在本鄉本土任職,總想要與長安城爭些顏面,所以整個清河郡可以說是政治清明,治理有方,很是繁華熱鬧,加上特有的文人氣息,以及淺淡適意的、能夠被唐人所接受的宗教氣息,因此在唐人心中向來是排名前三的遊覽去處。
陽關城裡商鋪眾多,遊人如織,有大小湖泊共一百三十二,故又稱百湖之城,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城南的瘦湖,湖雖不大,卻地近府衙,更關鍵的是湖畔有南方最好的青樓與客棧,湖上有最華麗的花舫。
前往爛柯寺的使團在陽關城休整暫歇數日,便是住在瘦湖東面相對清靜的一座大宅里,那座大宅屬於清河郡七大姓里的宋家,月前聽聞使團要來,宋家竟是毫不猶豫地讓了出去,可謂是給足了使團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