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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清幽敲響,曹知風副教授緩步走了進來,令丙舍諸生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先生今日一改往日冷漠嚴肅模樣,蒼老眉眼間藏著幾絲掩不住的喜色。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令諸生更加想不到的事情。
曹知風副教授看著台下諸生沉吟片刻,就在諸生以為他會放下腋間沉重書籍,然後開始例行批判時,只見他輕咳兩聲,伸出右手五指在空中煞有介事地虛彈幾下,然後正色說道:「今日天地元氣有變,故不宜上課,放學。」
說完這句話,曹知風副教授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了書舍,留下滿室張大嘴震驚無語的學生,以及隨後陡然爆發出來的沖天議論聲。
「這是怎麼了?教授他……他怎麼了?」
「教習他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就向書院請病假去,怎麼玩這招?什麼叫今日天地元氣有變?天地元氣時時刻刻在變,又不是今天才忽然開始變起來!」
「我靠,這招真狠,莫不成以後我們不想上課也可以用這招?」
褚由賢輕輕撞了撞寧缺肩膀,不可思議說道:「老曹今日患了什麼失心瘋?」
「我哪兒知道。」寧缺也是極為不解,不過對於他來說不上課更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舊書樓泡著,看著桌案上剛剛攤開的禮科教案,心想早知如此自己昨夜何必花氣力整理?搖了搖頭便開始整理書籍,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書舍前方不知道是誰說道:「你們沒看見曹教授剛才臉上掩之不住的喜色?那是因為今天長安城要來一位大人物,教授先生急著出城去迎接,所以才會逼出這麼一個無聊藉口。」
「什麼大人物會讓老曹這麼激動?我記得上次冬至那天,禮部尚書過來給教習們放慰問金,三百兩銀子啊!尚書大人啊!老曹依然沉著臉像燕國皇帝死了一樣。」
「國破之人難免有些怨憎,你這個說法就太不厚道了。」前面那學生笑著說道:「至於說今天這位大人物是誰,為什麼能讓曹教授如此激動,其實也和這些事情有關係,要知道曹教授雖是書院資深教習,但你們不要忘了他首先是位燕人。」
「怎麼個說法?」
「今天要來長安城的那位大人物是燕國隆慶皇子,曹教授怎麼可能不激動?」
「這話說的誰信?若是心懷故國,想著能見到故國皇族才會激動失態,燕太子可是一直在長安城裡作客,怎麼沒見著老曹天天去城裡請安見禮?」
「沒見識的東西。」
褚由賢聽著前方爭論,湊到寧缺身旁低聲嘲諷說道:「燕太子只不過是個人質,怎麼能和隆慶皇子相比,要知道對於燕人來說,被我大唐壓制數百年,早已把隆慶皇子當做復興的最後希望,老曹知道是他要來,怎麼可能不激動失態?」
「隆慶皇子?」寧缺好奇問道:「是燕太子的兄弟?」
「親弟弟。」
寧缺蹙眉說道:「那為什麼燕人會把燕國復興的希望放在這位……隆慶皇子的身上?就算日後燕皇故去,繼位的也應該是燕太子才對。」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據我所知,現在燕國內部絕大部分人都不贊同由燕太子繼位,而認為應該由隆慶皇子繼位……很多人都認為隆慶皇子是位不世出的天才。」
聽到不世出的天才幾個字,寧缺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一面整理書籍,一面笑著說道:「這也是天才,那也是天才,我來長安城不到一年,實在是聽膩了這兩個字,如果天才真是不世出的,這天啟年間冒出來的未必也太多了些。」
「哇哦……」褚由賢看著他打趣說道:「平日看你沉默平靜,還以為你不在意當日那件事情,也不在意同窗們對你的態度,沒想到你還記著的,對謝承運那等天才很是不屑一顧啊。不過你得清楚,隆慶皇子可不是謝承運。」
寧缺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他,等著聽下文。
「隆慶皇子,那是真正的天才。」褚由賢認真說道。
「你這是真正的廢話。」寧缺沒好氣說道,然後聽著前方傳來的議論微微一怔。
隆慶皇子這四個字,在書舍里引發了好些滿是震驚讚嘆之意的驚呼,然後又是好一場議論。像寧缺這樣久居邊塞,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的人極少,然而還是有些人產生了和他相同的疑問,隆慶皇子究竟是怎樣一位人物,能夠讓燕人把家國復興的希望投注在他身上,能夠讓曹知風教授這樣的人激動失態成如此模樣?
「他雖然是燕國皇子,但自兄長被送往長安城為質後,便被燕國皇室送往天下諸國遊歷學習,分別在月輪國大河國以及南晉住了數月,然後進入了西陵神國昊天道門天諭院學習,入院第一年便成為了頭名。」
若說天下最久富盛名、地位最高最受尊崇的書院,毫無疑問當然就是這間長安城南的書院,然而除此之外,各國也有自己的知名書院,西陵神國的天諭院由神殿神官們親自教導,堪稱最為優秀,能在這種地方拔得頭籌自然不凡,然而僅此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至少不能震懾住書院裡面這些驕傲的學生。
「隆慶皇子進天諭院第三年,便隨同窗老師往各地傳教,那年秋天在瓦山爛柯寺,天諭院教習與佛宗大德辯難不敵而退,隆慶皇子微笑起身而前,與佛宗七子連辯三天三夜,連勝七場,甚至讓爛柯寺大弟子吐血倒地,最後惹得爛柯寺隱居長老鳴鐘開言,他才微笑閉嘴,拈花歸席。爛柯寺長老贊他學識淵博,辯才無雙,若能入佛門,不過十年便能明輪轉妙義,能被接引至不可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