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頁
她伸出纖淨如玉的右手,然後握緊。
皇后的手很小巧,很柔軟,縱使緊緊握住,看上去也很小,就像是玉蘭果可愛的白色果實,沒有任何威懾力。
然後她的拳頭落在了金屬圓盤上。
金屬圓盤沒有碎。
金屬圓盤跳了起來,重重擊中那名大祭司的下頜。
大祭司頸骨連同下頜骨遭到重擊,盡數碎裂,極為乾脆地死去。
鮮血流到金屬圓盤上,把那些繁複的線條染成了道道紅絲。
皇后殺死一名大祭司後,頓時陷入了人潮的包圍。
先前那幾名被她震開的草原強者,沖回馬車邊,帶著更多騎兵,把她圍了起來。
黃楊大師站在賀蘭城頭,看著遠方那幕畫面,微微蹙眉,雖然他暫時還不怎麼擔心皇后的安危,但時間依然緊迫。
要知道最後方那輛馬車裡的金帳國師,還沒有出手。
黃楊自僧衣里,取出自幼一直隨身戴著的一串佛珠,咬破舌尖,噴了口血上去,然後手腕一揚,把這串佛珠扔出城牆。
染著心血的佛珠,盤旋而飛,落在離城牆有數十丈距離的草原地面上。
因為死了一名大祭司,賀蘭城外的地面,雖然還沒有重新變得堅硬,但鬆軟泥濘的趨勢已經變緩,當黃楊大師的佛珠落到地面後,一道極慈悲卻又極暴烈的火性氣息,迅速向著佛珠四周散播開來。
黃楊大師早年在西荒深處,與商旅結伴而行,遇到馬賊無情冷酷的殺戮,同伴的鮮血流到他的身上,那些鮮血很燙,火辣一片,仿佛要燃燒起來。
就是在那一刻,大師開悟。
他悟的法門是:血與怒之火。
此時賀蘭城前的泥濘草地間,躺著很多唐軍的屍體,被血浸染將透,黃楊大師不再以佛法平靜心頭的怒意,二者相遇便是佛火。
火勢燎過,水澤必干,便是稀融的黃泥,也能變成堅硬的磚。
草原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燥起來,然後漸漸凝結。
看著原野上發生的變化,汗青將軍厲喝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朴刀,一夾馬腹,帶領著數百唐騎,當先衝出賀蘭城,向著金帳騎兵衝去,而在他們身後的山缺里,還有數千唐騎正在等著隨之而出!
鎮北軍被那場恐怖的連綿暴雨滯留賀蘭城多日,雨停後又被草原蠻人圍困,士氣低落而疲憊。然而此時當他們重新騎上熟悉的坐騎,握住朴刀的刀柄後,精神與士氣瞬間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體裡。
蹄聲如雷,唐騎氣勢如虹!
汗青指揮著唐騎分成三道鐵流,向著草原騎兵防守的其餘三輛馬車衝鋒,而他則是帶著自己的下屬,毫不猶豫地選擇沖向南方。
草原騎兵南向的那輛馬車已經廢了,從戰術上講,向那裡發起衝鋒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對汗青來說,那輛馬車意義十分重大。
因為皇后娘娘還在那裡,正在被草原騎兵圍殺。
他哪裡還顧得上去想皇后娘娘是不是魔宗餘孽,他只知道自己是陛下的僕人,而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女人,自己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女主人出事?
皇后被前仆後繼的草原騎兵攔住了去路。
自從嫁給皇帝之後,她多年沒有修行魔宗功法,但畢竟是前代魔宗聖女,身體裡的真氣足夠充沛,在短時間內,根本不會出現任何危險。
那雙潔白如玉的拳頭,就像是兩座小山,接觸到的草原騎兵,或者馬嘶墜地,骨折而死,或者被遠遠震飛。
只有那幾名真正的草原強者,能夠稍作抵擋。
但她並不滿意,看著敵陣深處那輛華貴的馬車,看著車裡那個普通的老人,細柔的眉尖在荒原寒風中微微蹙緊。
如果不能殺死那名傳說中的金帳國師,或者逼退對方,那麼萬事皆休。
皇后輕揮右手,將一名持彎刀躍下的騎兵擊至空中,加快腳步,向著那輛馬車走去,神情堅毅,唇角掛著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名衣著普通的老人,正是金帳王庭隱世多年的國師。
他看著大唐皇后向自己走來,猜到她的來意,蒼老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的神情,反而像她一樣,唇角緩緩揚起,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然後老人伸手到身後,掀起一頂血色的帷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顏。
帷帽掀起,國師的容顏頓時變得幽暗一片。
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容顏變得愈發蒼老,而且正在急劇地消瘦。
只能看到他微微明亮的眼眸,是那樣地寧靜,那樣地深邃。
國師望向朝著自己走來的皇后。
皇后與他的目光相觸,忽然覺得自己墮入一個無底的深淵,臉色驟然蒼白,悶哼一聲,強行鎮壓住識海里的狂瀾,繼續向前。
但此時,她的腳步卻變得異常沉重,身體也覺得虛弱起來。
國師取下血色的帷帽,看著重新陷入圍困中的皇后,微微一笑,然後不再理會南邊的事情,向著賀蘭城下遙遙一點,示意兩名大祭司繼續。
兩名大祭司加快了誦念咒語的速度,枯瘦的手指在金屬圓盤上的彈動,變得越來越迅速,就像是擊鼓一般,胸前的骨鏈,顏色變得越來越白。
那串落在荒原地面上的佛珠,表面的血色也隨之漸漸淡去。
城頭上的黃楊大師,噗的一聲吐出血來,臉色變得極為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