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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旁的草原士兵被震得捂耳跪倒在地。
那輛華麗的馬車只是微微一顫,便回復平靜。
車廂里,坐在金屬圓盤上蒼老巫師依舊面無表情,快速急促念著咒語,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身周的天地元氣隨著他的咒語進入金屬圓盤,然後順著那些複雜若星線的符紋,進入草原地底,再經由王庭預先埋在前方那處地底的另一方金屬圓盤釋放出來,令上方那片草原越來越濕越來越軟。
荒人最後的脫困希望就此化為泡影,他們舉著沉重的長刀,在濕軟的泥地間拼命向外突圍,不斷有人身中數十箭像刺蝟一樣流盡鮮血倒下,四週遊走射箭的草原騎兵嘴裡的唿哨聲越來越尖厲,猙獰的臉上寫滿了復仇的快意。
濕草,血泥,奔馬,構成一幅殘忍而絕望的畫面。
草原天地間忽然變得安靜清曠起來。
殘酷的箭殺仍然在持續,但除了嗡嗡弦鳴和羽箭破空聲,還有草原騎兵們的尖厲唿哨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那些荒人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儘量把身體埋低在草澤里,沉默防禦,不再試圖突圍。
緊接著連嗡嗡弦鳴、嗤嗤箭射、草原人的尖哨聲都消失不見,本應嘈亂一片的戰場,變得安靜到了極點。安靜其實是一種相對的說法,事實上之所以這些嘈亂的聲音全部消失不見,是因為戰場上的人們現在只能聽到一個聲音。
那是沉重物體高速撞破空氣所發出的低沉振鳴聲,肯定不是箭,也不是中原人用的飛劍,聽上去更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被昊天從雲端扔了下來,正在不斷加速。
把身體埋在草泥里的荒人戰士們艱難地抬起頭來,向天上望去,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他們的眼神先前已經變得極為平靜,然而此時卻忽然間被灼熱和敬慕所占據。
在草原中心戰場四週遊走的草原騎兵,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覺得心頭一陣恐懼,下意識里放緩了拉弓的速度,愕然抬頭望去。
交戰雙方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望向天空中那道振鳴恐怖聲音響處。
雲遮蔽了陽光,投下陰影。
就在雲下的陰影中。
有一個男人從天上落了下來。
他劃破天空,身上帶著血一般的火焰,從數十米高的空中落下,仿佛是從雲中跳下來般,恐怖的速度振破身體四周的空氣,漫出一團半圓球狀的水霧,後方的雙腿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摩擦劇烈的原因,噴濺出血一般的火焰。
這個男人就像一顆砸向大地的隕石。
隕石落下的地方,正是草原左帳王庭那輛華麗的馬車。
馬車上兩名王庭最強大的戰士咆哮著抬起沉重的巨盾,擋在蒼老巫師的頭頂。
蒼老巫師雙手劇烈顫抖,識海里的念力噴薄而出,調動身周天地元氣快速聚攏,然後他抬起頭來,驚懼的目光從盾間的縫隙里穿了過去,看見一隻腳。
那隻腳上穿著一隻很普通的皮靴,皮靴有些舊,靴底有些髒,不知道踩過哪些草原,哪些戈壁,哪些污水,哪些山河。
看到這隻腳的瞬間,王庭老巫師明白了一個道理。
死亡來了。
隕石般落下的男人一腳踩到堅硬的金屬巨盾上。
舊靴底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巨大的力量,寸寸破裂。
然而堅硬的金屬巨盾,竟然也跟著寸寸破裂!
向上舉著巨盾的兩名王庭強者,連悶哼都來不及,粗壯的雙臂在那股沛然莫御,無比恐怖的力量下直接變成了像絲絮般的肉筋,剛剛裸露出來的白骨瞬間化為齏粉,鮮血從二人的鼻眼耳口裡像箭一般噴射而出。
已經沒有靴底的腳,踏破巨盾,在飛舞的金屬碎片間繼續向下,輕而易舉踏破蒼老巫師凝結的元氣盾,踩到了他的頭頂。
老巫師瞪著無神眼眸的頭顱,被這隻腳直接踩進了頸腔,緊接著那隻腳繼續向下,踩上他的身體,老巫師的身體驟然下沉變扁,直至變成一攤肉泥。
那隻穿著皮靴的腳還在繼續向下。
踩破老巫師的肉泥。
踩破堅硬的金屬圓盤。
踩破車板。
轟的一聲巨響!
煙塵與血肉粉末,四處噴濺亂飛,華麗的馬車變成了一堆垃圾,疾射的鋒利金屬碎片,將馬車四周站著的數十名草原士兵射倒在地!
這隻穿雲裂空而至的腳,終於踩到了蠻人們占據了近千年的草原上!
穿著皮袍的中年男子,身背血色巨刀站在廢墟中央,面無表情看著四周像雕像般震驚木立的草原蠻人們。
被圍陷在草原泥沼里的荒人戰士們,看著遠處那個強大的男子,終於打破沉默發出一陣瘋狂的吼叫,有些少年荒人甚至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南方某處深山老林里,有一座外表看上去極為樸素簡陋的道觀,因為地偏無徑,從來沒有什麼遊客信徒來到這裡,自然沒有什麼香火。觀中的道人也不喜歡香火,他們覺得那個味道實在是俗到了極點,甚至和普通的昊天道人想的不一樣,住在這間舊觀里的道人,甚至連香火錢都從來沒有在意過。
在道觀深處一處清幽湖畔,修著七座草房,與此間道觀最外樸素甚至寒酸的感覺不同,雖然這七間房檐上鋪著的都是茅草,但卻給人一種華貴莊嚴到了極點的感覺,那些茅草根根黃白如金玉,不知經歷多少年風雨卻依然新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