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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由賢恐懼地癱軟在地,神智有些不清,迷迷糊糊間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無助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但他等了一段時間,非但沒有沉入黑暗的海洋昏睡不醒,反而變得越來越清醒……
怎麼了?他有些惘然地站起身來,晃了晃頭,用了很長時間才完全清醒過來,待他看到星光下那些瘴氣,想起在長安城看到的那些情報,才明白那顆藥丸不是毒藥,而是解瘴毒的藥丸,不由覺得好生尷尬。
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拍掉身上的腐葉,向前方那名黑衣執事和陳七走去,準備繼續向前走,才發現二人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深淵底部的樹木大部分都是藤木,沒有大片的樹葉,說是森林並不準確,按道理來說,視野應該相對開闊,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夜穹里灑落的星光,絕大部分都被絕壁間的雲霧遮掩,所以才會變成那種詭異的紫色,而當他們站了會兒後,四周的霧瘴越來越濃,環境更是變得昏暗無比。
禇由賢注意到腳下是極厚的腐葉,看著四周那些模糊的藤樹影子,想起傳說中幽閣後方深淵的恐怖,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
深淵裡的霧瘴有自然蘊積的毒素,更有絕壁幽閣里無數囚徒死後殘留下來的怨毒意念,混在一起極為可怕,而他此時便站在這些霧瘴里。
禇由賢知道,如果不是吃了一顆解毒藥丸,只怕自己此時已經五竅流血而死,現在他還活著,饒是如此,依然十分害怕,尤其是當四周藤樹後方隱隱傳來悽厲的動物鳴嘯聲後,剛剛擦乾的額頭迅速湧出冷汗。
有毒瘴,有在毒瘴里生活了無數年的強大生物,據說從來沒有人能夠走出這片深淵,他們能夠走出去嗎?如果走不出去,豈不依然是死路一條?禇由賢膽顫心驚地想著,看著原地不動的陳七和黑衣執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繼續向前。
風從絕壁上下來,將林間的霧瘴吹的稀薄了些,星光重新落下,禇由賢這才注意到,近旁有一方水潭,水潭的那邊隱隱約約有些黑影,看形狀應該是馬車。
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兇險地域裡,居然有車隊?那些馬車是誰的?誰在那些馬車上,停在潭那邊在等誰?等自己?那我們為什麼不過去?
禇由賢今夜死裡逃生,又遇必死深淵,精神受了多次重複衝擊,早已變得有些糊塗惘然,不停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陳七是魚龍幫的智囊,以行事冷酷著稱,自然相對要冷靜很多,他只看了那邊的馬車數眼,便像身邊的黑衣執事那樣,抬頭望向夜空。
那片夜空里應該會落下什麼。
此時陳七已經隱約明白了些什麼,看來書院的計謀已然成功,葉紅魚果然要叛出道門,只是為什麼她會選擇深夜離開,而且會選擇這樣危險的道路?
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難道葉紅魚真的會像黑衣執事目光暗示的那樣,稍後從桃山峰頂跳下來,穿雲破霧直接墜落到此間?
桃山峰頂距離地面,仿佛要與天空一般高,絕壁間有無數兇險,深淵底的霧瘴同樣也很可怕,無論誰跳下來都必死無疑。
桑桑能夠不死,因為她是昊天,寧缺能夠不死,因為桑桑跟著他跳了下來,最後在落地的時刻,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葉紅魚沒有人來抱,桑桑已經回去了神國,那麼她怎麼活?
她沒法活,陳七絕望地想著,掌教熊初墨、中年道人以及趙南海這三位道門強者也這樣想,就連觀主都是這樣想的。
桃山後麓的絕壁間有觸目驚心兩道大陣,雲霧裡還有很多遠古便存在的禁制,那些是道門無數年積累下來的智慧,並不屬於裁決神殿管理,而是像有生命的智慧那般自行運轉著,借著天地自然變得越來越強大。
除了峰頂與深淵底部的落差,夜空里這條談不上道路的道路,最危險之處不是霧瘴里的毒素,正是代表道門智慧的陣法,就算顏瑟大師復活,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破除,更不要說墜落的剎那時光里,誰能做到?
然而絕壁間真的響起了破空聲,有人真的從峰頂跳了下來!
陳七的臉色變得異常緊張,他不是寧缺,不可能對葉紅魚有那般盲目的信心,他總覺得下一刻便會看到葉紅魚的死亡。
是的,就如先前他想的那般,就算葉紅魚再如何強大,就算她忽然學會了顏瑟那般高明的符道本事,也不可能活下來。
但她還是跳了下來。
她被道門三巨頭重傷,然後走到欄畔,沒有憑欄遠眺,而是無比平靜地迎著星光走到崖壁,隨著雪花一道向著深淵墜落。
無論怎麼看,她都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一道味道很複雜的陣意,在深淵底部的霧瘴里生成,絕壁上同時生出一道陣意兩道陣意,在紫色的星光間相遇。
禇由賢和陳七不明白,為什麼感受到那道陣意的第一時間裡,下意識里會用味道形容,或者,那是因為這道陣意確實有味道?
那是一股生鐵的味道,而且鐵上還有鏽痕,有些甜,甜里又有些苦澀,還帶著一股難以用言語說明的刺激感,緊接著,那味道又變成了石頭的味道,再準確一些形容,應該是石頭上青苔的味道,有些水潤的濕意,有些植物的青澀意,很奇妙的是,舌面上卻沒有滑膩的感覺,那些青苔似乎瞬間便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