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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感知,他確認自己的雪山氣海已經被桑桑用無法理解的手段鎖死,此時的自己比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沒有可能越獄逃走,於是他不再去看那道看似單薄的木柵欄,看著石窗外的狹小天空長時間沉默。
他這時候很疲憊,心神處於崩潰的邊緣,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但他卻沒有辦法入睡,因為身體雖然看上去是完好的,但在光明神殿裡遭受過的那些凌遲的痛苦,卻依然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身體裡。
他的雙臂擱在石床上,不敢有任何動作,饒是如此,依然痛的微微顫抖,與石床接觸的背殿處,更是如火灼般的痛苦。
痛苦讓他無法休息,那麼時間只好用來思考,遺憾的是,思考的結果也無法令他感到絲毫安慰。
在書院的計劃里,他首先應該戰勝桑桑或者說控制桑桑,然後把她帶離西陵神殿,回到長安城,因為只有她才能真正的修復驚神陣。
來桃山之前,他便知道這場與昊天的戰爭非常難打,卻沒有想到會困難到這種程度,痛苦到這種程度,竟連第一步都沒有辦法完成。
這不代表書院的計劃有問題,桃山前坪那場盛大的天啟,已經證明在人間只有寧缺能夠有機會戰勝昊天。
問題在於,對於這場天人之間的戰爭,沒有任何人有經驗,寧缺和師兄師姐們在書院布置籌劃數月時間,推算出了各種細節。卻沒有算到昊天和人類之間的層級相差太大,大到本命聯繫都無法進行完全地控制。
好在書院也沒有失敗,寧缺只要還活著,便有絕路里求勝利的機會,這場天人之戰爭進入了戰略相持期,便要看誰能先找到破局的方法。
寧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確定沒有人會來審問自己後。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在光明神殿那漫長一夜裡發生的故事,那些血腥而殘忍的畫面,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那個夜晚他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即便想一想也會覺得身心俱寒,但他依然堅持回憶。不是因為他有受虐的傾向,而是因為他想學習。
桑桑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無形利刃,都是最基本的空間規則運用,她對他的每次傷害,其實都是一次珍貴的教育。
寧缺掌握的神符,無論是二字符還是乂字符,都是走的空間範疇,能夠親自從昊天處學習空間規則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他的身上還殘留著那些切割的余痛。他的意識還有些恍惚,但他閉著眼睛,開始不斷地回憶,不斷地學習——從不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能夠從失敗和痛苦裡找到提升自己的可能,這便是他真正強大的地方。
他閉著眼睛不斷地回憶著當時的感受,回憶著自己用血肉和痛苦記憶下來的那些空間切割規律,手指在石床上輕輕顫抖,像是無意識的抖動。實際上卻是在不停地模寫著符文。
寧缺在石床上躺了很長時間。石窗外的天色都黯淡了下來,中途有人送來清水和簡單的食物。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腹中響起的漉漉聲,把他從沉思中喚醒,他看著幽靜的囚室,再次在意識里構建了一番,確認自己的二字符和乂字符的威力都有所增強,眼眸微微明亮,唇角微揚,露出滿意的笑容,心想受苦受難也不是全無好處。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扶著石床站起,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覺得身上的肉仿佛要再次裂開,痛的腿都有些打晃。
他走到石桌前,沉默地開始吃飯,他不知道這場戰爭要持續多長時間,那麼首先必須得保證自己活下去,而且必須活的有力氣。
哪怕是意淫這種事情,也是需要力氣的。
碗裡的飯是白米飯,上面鋪著青菜與豆腐,看不到什麼油花,他卻不覺得難吃,細嚼慢咽,仿佛是老師當年帶自己吃的最好吃的飯菜。
滿滿一碗飯菜,盡數進入他的腹內,飢餓不再之餘,精力復生,他甚至覺得就連身上的那些痛楚殘留都變得輕了很多。
飯後自然要飲些清水,寧缺端起那碗清水,舉至唇邊,正待喝時,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臉色驟然間變得蒼白起來。
痛楚再次襲來,甚至比先前更加強烈。
他用微微顫抖的手,緩慢地把水碗放回石桌上,艱難地扶著桌面站起身,挪到囚室角落裡的馬桶前。
馬桶里很乾淨,只有淺淺的一層清水,就像是一面鏡子。
他站在馬桶前,看著水面反映出來的那張憔悴的臉,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沒有解開褲腰帶小解,他什麼都沒有做,就這樣怔怔站了很久後,挪著艱難地步伐,退回到石床邊,緩緩坐下。
當他的臀與冰冷的石床接觸的那一瞬間,他的臉驟然變得有些扭曲,雙腿間湧出的極端痛楚,甚至讓他險些昏厥過去將夜。
他痛苦地喘息著,直到過了很長時間,才終於適應了這種痛苦,變得稍平靜了些,胸膛卻還在不停地起伏,因為恐懼,也因為憤怒將夜。
自己的身體,不用解開褲腰帶,也能清楚發生了什麼變化,他低頭看著雙腿間,有些惘然說道:「能重新長出來吧?」
稍一停頓後,他加重語氣說道:「必須重新長出來將夜。」
覆水難收,斷髮難續,破鏡難圓,終究只是難,不是不可能,只是現在決定這件事情的不是他,而是光明神殿裡的她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