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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在等我?」
黃裙少女看著那名草原騎兵說道。
第七十九章 東一刀,西一刀
那名草原騎兵有些詫異,向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別的人,問道:「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而是問對方的身份,顯得很自然,很像真正的偶遇,然而在這樣偏僻、甚至無人知曉的綠州,一名孤伶伶的草原騎兵,和一個穿著黃裙的稚齡少女根本不可能偶遇,他只是想嘗試一下。
很遺憾,那名少女不想與他說太多廢話。
「你是凝翠崖,我自然就是余簾。」少女說道。
那名草原騎兵沉默片刻,站起身來,把手掌上殘餘的溪水在身上擦乾淨,看著對岸,說道:「不愧是傳說中的二十三年蟬,居然能看破我的行藏。」
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金帳王庭國師的本名叫凝翠崖,就像沒有幾個人知道西陵神殿掌教大人的俗世姓叫叫熊初墨、沒有幾個人知道葉紅魚童年那段遭遇,但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因為她是魔宗宗主、神秘的二十三年蟬,她叫余簾,本名林霧,她的人生對於別人、對於整個人間來說都是一場大霧,她卻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余簾看著他說道:「你的那座陣,確實有些意思。」
一座以整個金帳王庭部落的殺魂以及無數怨魂組成的大陣,在她看來,只是有點意思,當然,能夠得到她這樣的評價,已經非常不容易。
更有意思的是國師本身。
國師明明在血祭大陣處,在寧缺眼前,卻又在西方數十里外的小溪邊,在余簾的眼前,不再蒼老疲憊,而是精神十足的一名青年騎兵。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國師已經死了,或者說,那個蒼老的國師已經死了。為了那座血祭大陣,他犧牲了自己所有的壽元他的身軀已然腐朽為塵,只留下精神意識與所謂神魂。
然後他用某種難以想像的方式,變成了這名年輕的草原騎兵。
寧缺在陣間感受到的奇怪的感覺正是因為那個國師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是他沒有辦法找到國師的本體在何處好在余簾可以找到。
國師耗盡壽元,才造就那個恐怖的血祭大陣,誰能想到,余簾根本沒有去,而是隨意行走間,便來到溪畔,來到他的本體前。
草原騎兵的眼裡流露出遺憾的神色——如果盯著他的眼睛看還能看出裡面的滄桑意味以及只有年歲才能形成的從容感。
「不用遺憾。」余簾看著他平靜說道:「無論你是轉世,或是匿身,或是奪舍……又怎麼可能瞞過我的雙眼?」
是的像這種已然脫離人類範圍的法門看上去異常神奇,似乎難以理解,但余簾是誰……她是二十三年蟬,她修的是修行界最不可思議、最神奇的法門,她經歷過最離奇、最難以想像的變化。
國師用的法門,在她面前真的沒有什麼資格提起。
忽然間溪畔有蟬聲起。
荒原里沒有蟬,從來沒有蟬此時卻有蟬聲,並不悽厲,一味寧靜。
因為余簾動了。
她抬足,踏著清澈寧靜的溪面,緩緩向這邊走了過來。
草原有風,拂動她身上的黃裙,如凌波的小仙子。
國師看著她的赤足,說道:「我本以為你會從天上跳下來,卻沒想到,最後你是從水面走過來。」
余簾平靜說道:「就像所有人都以為你會替金帳王庭殿後,拼著老命也要留住我書院中人,卻沒想到,你早就想逃了。」
國師問道:「書院不能讓我逃嗎?」
余簾說道:「不能,因為你確實很強大。」
國師沉默片刻,說道:「謝謝……我其實只是想困住你們,我要替部落留下最後的血脈與火種,至於我確實準備去週遊世間。」
余簾說道:「我說過,不用遺憾,你不可能騙過我的眼睛。」
「前一刻,寧缺在那邊也是這樣說的。」國師望向東方血祭大陣的方向,他與那裡之間有某種隱秘的關聯,嘆息說道:「我的遺憾不在於沒有瞞過你,我本就沒有指望能一直瞞著你,只遺憾於你沒有進入我的陣。」
余簾說道:「你以為你的陣可以困住我?」
國師轉身望向她,說道:「我的陣可以殺死你。」
余簾說道:「熊初墨當時也是這樣以為的。」
「我和他不一樣。」
國師平靜說道:「我比他更嚴謹,而且當年在書院後山,他不知道你是你,我卻一直知道你是你,我一直在等你。」
余簾說道:「又如何呢?」
國師手握刀柄,看著溪面上緩緩走來的她,說道:「我想試試。」
他此時的外顯,是名粗豪的草原騎兵,尤其是當他握緊刀柄之後,一道唯有軍隊才有肅殺血厲氣息,頓時直衝天穹。
與氣息截然相反的是,他身上的騎兵服飾紛紛裂開,滿頰的鬍鬚無風而落,便是頭髮也簌簌落下,只是數剎那,他便變成了一名僧人。
一名氣息肅殺、血腥冷酷卻又慈眉善目的年輕僧人。
余簾走到岸邊,赤著的白足趾間都沒有一滴水。
她看著這名年輕僧人,讚嘆道:「不俗。」
不俗有可能是超凡脫俗,至少此時此刻,得到整座金帳王庭血殺意志加持的年輕僧人,或者真的擁有了那種高妙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