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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清醒過來,心中的警惕愈來愈濃,看了一眼手中下意識被神輝重新烘熱的紅薯,厭憎地皺起了眉頭,扔出了露台。
光明神殿在峰頂,下方是三道崖坪,三道崖坪之下便是絕壁幽閣,那根紅薯沒有落入深淵,而是落在了第三道崖坪上。
絕壁上的寧缺幸運地逃脫了成為史上第一個被紅薯砸死的人的命運,大黑馬則是被落到身前的紅薯嚇了一跳,它看著皮肉綻開的紅薯,看著上面滲出的熱氣,嗅著薯肉的香味,想著這些夜裡天天給寧缺當苦力,連宵夜都沒得吃的悲慘命運,不由感激涕零,不停感謝昊天的恩賜。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三十章 南海少女
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做到永遠保密,反而往往因為加上秘密二字,流傳的更加迅速。正如寧缺所料想的那樣,長安城甚至在他之前便收到了光明祭的相關情報,知道了陳皮皮將要被燒死的消息。
光明祭太多年沒有舉行過,洞裡有瀚海般多的書籍,能夠找到的相關記載還是很少,所以人們無法理解為什麼西陵神殿要把陳皮皮當作祭品,但他們很清楚這件事情里隱藏著的兇險用心——道門這是在用陳皮皮的性命逼迫書院諸人離開長安,最大的目標當然是寧缺。
來自大唐諸郡的珍稀材料,依然源源不斷送入皇宮,那輛沉重的黑色馬車也始終停在宮內,各方面的消息都證明,寧缺還在宮中,在和大師兄一起主持修復驚神陣的工作,他能眼睜睜看著陳皮皮去死嗎?
書院後山的人們當然知道寧缺去了哪裡,只是兩地相隔遙遠,他們不知道寧缺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也不可能一直等著,在寧缺的信抵達長安之前,後山里便有人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甚至沒有思考過。
大師兄看著殿前那名依然清稚可愛的少女,看著她腳上那雙很舊的小皮靴,看著她手裡那把更像鐵棍的血色巨刀,想了想後後說道:「你老師不在長安,我無法約束你,但我想你要明白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余簾悄然離開了書院,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唐小棠知道。她明白自己不可能等到老師或是兄長前來,恭謹而堅定地說道:「大師伯,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如果不去看看,很難安心。」
她的皮靴里有很多小石粒,她的衣裳上有很多灰土,這半年來。她一直在書院後山絕壁上鑿寬石階,無論老師在或不在,她一直蹲在陡峭的石階上,揮灑著汗水,不知疲倦地用手中的鐵棍和堅硬的岩石戰鬥。
想當年在荒原雪崖間,她與葉紅魚的實力差相仿佛,如今葉紅魚已經是知命巔峰的大修行者,而她卻似乎還停留在當年的水準。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她缺少天賦,而是因為魔宗的修行和道門修行本來就有很大的差別。
余簾讓她不停地跳瀑布,不停地吃苦,這是老師給學生布置的功課,也是魔宗宗主對晚輩的打磨,積年累月勤奮的學習和堪稱殘酷的打磨。讓這名魔宗少女的精魄被夯實到一個難以想像的程度,但她的境界依然沒有發生質的變化,因為她還需要一個把積累釋放出來的契機。
唐小棠認為現在就是自己境界提升的楔機——她要去桃山,她要見陳皮皮,她必將面臨無數場險惡的戰鬥——對於魔宗修行來說,戰鬥是提升實力的唯一途徑,只有真正慘烈的戰鬥才能培養出真正強大的強者。
她是要成為天下最強大女人的女孩,所以她從來不會畏懼戰鬥。只是她向書院辭行的時候,似乎沒有想過。就算她現在變得像葉紅魚一樣強大,也不可能直闖桃山救出陳皮皮,就算她能夠在戰鬥中尋找到強者的真諦,緊接著迎接她的也不可能是修行界的震撼目光,而只能是冰冷的死亡。
那些都無所謂,正如她先前說的那樣,她尋求的是心安,追求的是戰鬥,如果不敢戰鬥。那又如何心安?
大師兄看著她。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個跟著老師來到書院的愛穿綠裙子的擁有一對冷靜到可怕的成熟眼神的三師妹……
「如果遇到事情,全部聽你小師叔的。」他囑咐道。
「如果小師叔有道理。我會聽他的。」唐小棠說道。
她把那根鐵棍收好,撣掉身上的塵土,蹬掉靴上的石礫,就這樣離開了長安城,向著遙遠的西陵神國和那個愚蠢的胖子而去。
海上有風起,然後有浪起。碧藍的海水不停地攪動,顯得極為不安,於是映著海水顏色的碧空上便多了很多不安的雲。
一艘通體黑色的木船,從大海深處破浪而出。岸邊的漁家和碼頭上的苦力們,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楚,先前這艘黑船在哪裡,不由產生一種異常強烈的感覺,仿佛這艘黑船是從冥界忽然躍出海面一般。
黑船緩緩靠岸,那些兜售清水和食物的婦人們不停地喊著——詭異的感覺終究沒有生存重要——然而船上沒有回應,片刻後,有十餘人從黑船上走了下來,他們的手裡都提著清水還有糧食,開始給岸上的窮人們分發。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的特點是臉上的膚色格外黝黑,帶著常見的寬檐笠帽,和南海上的漁民沒有任何區別,然而格外醒目或者說刺眼的是,他們的身上都穿著紅色的神袍!
岸上的人們沒有看錯,那些神袍的式樣有些舊,布料看著也有些舊,但那些沒有任何人敢偽造的徽記卻是絕對真實,和普通西陵神殿的神袍相比,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這些人腰間纏著的那根黑色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