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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他,就像一個得了新鮮玩具的小孩子,樂此不疲地從早到晚玩著,仿佛永遠沒有厭倦和疲憊的時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掌握的符術越來越多,對符道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那個夏雨夜筆尖凝出第一滴水後不久,遙遠的西陵神國某處深山裡,那個不可知之地的七卷天書第一卷上,出現了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西陵神殿那位高高在上的裁決大神官,基於某些莫名的原因,決意把他的名字宣諸世間億萬信徒之前。
其實不用西陵神殿推波助瀾,寧缺的名聲,至少在長安城內已經足夠響亮。書院後山隱於霧間,普通世人遙望而不知詳情,但陛下對他的賞識寵愛不知震撼了多少人。而且王大學士與金老祭酒之間持續數十年的賭氣爭鬥,在天啟十四年,終於因為幾份書帖發展到白熱化的程度,兩府之間由主人到最下層的僕役,隔上數日便會爭鬥一番,間接導致長安城偏街陋巷間都開始流傳他的事跡。
「去年湖邊,金童玉女,臨風輪揚,互相依偎,不知羨慕死了多少人,高家小姐痴痴看著那邊,眼淚都險些流了下來,結果現在呢?謝承運明知道金無彩是最合適的媳婦人選,卻硬是過不了顏面那關,灰頭土臉回了南晉,繼續做他的世家公子,日後的朝中大臣,留下金無彩在長安里形單影隻,黯然銷魂,嘖嘖……」
「少爺,我怎麼聽著好像是你有些羨慕嫉妒的感覺?」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我去年在公主府外就對你說過,愛情這東西我不明白,但我知道玩愛情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都是些白痴。」
「可世間總有男女啊。」
「男女便做男女事,但千萬不要誤會成情事。」
「男女事是什麼事?」
「喏,來紅袖招的人大部分都是來做男女事的。」
寧缺和桑桑下了馬車,一面向紅袖招里走去,一面說著閒話。
主僕二人經常來紅袖招,對此地早已熟稔無比,很自然地穿過側門,繞到樓旁,入了正堂。他刻意挑選上午過來,是因為這時候紅袖招沒有什麼生意。
然而他沒有想到,步入正堂後,往常那些應該穿著尋常家居服,打著呵欠四處遊走醒神,然後看見自己便眼睛一亮撲過來捏自己的臉頰,牽著自己去後園玩耍的姑娘們……像是變成了另外的一群人。
只見姑娘們打扮得極為正式,穿著重要場合才會穿的昂貴華服,在樓堂間分為兩列,眉眼含笑卻又有兩分拘謹望著他,仿佛是專程迎接他一般。待她們看見寧缺帶著桑桑從側門裡走了出來,極為整齊地深福行禮,清聲道:「見過寧公子。」
看著這幕畫面,聽著鶯鶯清聲,寧缺不由瞪目結舌,看著站在隊列最前方的水珠兒姑娘,問道:「珠兒姐,這……這是要鬧哪樣?」
水珠兒姑娘這些日子賣雞湯貼顏氏拓本掙了不少銀子,時常與桑桑要交接銀錢,倒不像別的姑娘那般親熱里透著好奇拘謹,笑著迎了上來,輕扶著他的手臂,帶他向裡面走去,輕聲解釋道:「你現在身份地位不一樣了,誰還好意思像從前那般逗你玩?簡大家知道你進入二層樓後樂死了,滿樓發紅包。樓里的姑娘既敬畏你現在的風光,又喜歡你帶來的好處,你這數月之後第一次回來,大傢伙當然要好好迎一番。」
雖說進入書院二層樓後,寧缺忙於修行,少與外界聯繫,但這些日子赴了幾次宴會,大抵知道自己在長安城內假假也算是個名人,只是他著實沒有想到在紅袖招居然也能有此待遇,一時間不由有些熏熏然。
只可惜沒有留給他太多熏熏然的時間,就在那些姑娘終於消化掉心頭震驚與畏怯準備撲將上來嘰嘰喳喳詢問那些傳聞時,簡大家的貼身婢女小草如同每一次那般寒著小臉走下樓來,向眾人重申了簡大家的規矩。
桑桑和年齡相仿相熟的小草自去後園玩耍,寧缺則是長噓短嘆、腿若灌鉛艱難地爬到紅袖招頂樓,極不心甘情願推開那扇木門,掀開珠簾,對著簾後婦人長揖一禮,哀怨說道:「我已經進了書院二層樓,為什麼還不行?」
額寬鼻挺的簡大家並不是傳統美女,卻有一種類似男子般的雍容氣度,只見她微微一笑,示意寧缺坐下,說道:「你多大點年紀,怎麼心思都放在男女事上?」
寧缺惱火道:「越不讓人去做的事情,人越想做,再說我已經十八了!」
「上次說過,你可以叫我簡姨。」
簡大家將茶水推到他面前,笑著說道:「不管陛下如何賞識你,不管後山那些傢伙如何寵你,只要我不同意,整座長安城的青樓,就沒有誰敢招惹你。」
「我的親姨哎……」寧缺無奈說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簡大家語重心長說道:「書院是什麼地方,二層樓又是什麼地方?你既然如此幸運進去,當然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學習修行之上,何苦與我們這些風月之地糾纏不清?若真鬧出些不好聽的事情,你倒還罷了,損了書院名譽怎麼辦?」
「我看就算是夫子,也不會在乎這些事情。」寧缺說道。
簡大家眉梢漸挑,沉聲說道:「就算是夫子發話,也要經過我的同意。」
去年初入長安城,寧缺誤進紅袖招,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簡大家便像長輩般關心他。說實話,他對此一直有些疑惑不解,尤其是簡大家言談間總覺得好像對書院極為熟悉,加上此時聽到的這句話,他心中的疑惑更盛,片刻後試探著問道:「簡姨,你……是不是和書院挺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