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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因為操控者的慌亂和極糟糕的能力,那道灰濛濛的劍影速度雖然極慢,但歪歪扭扭竟是飛得毫無規律可循,因為無規律所以顯得有些難以捉摸,一會翹首向上像驕傲的二師兄,一會兒懸停空中左右搖擺像沉迷哲思的十一師弟,真可謂是不走尋常路,竟亂七八糟卻又極為巧合地避開了六師兄的鐵錘一揮,嗖的一聲飛向陰暗角落!
啪的一聲,那把無柄飛劍深深擊進角落裡的沙盤,劍身微微顫抖,劍尖「準確」地擊中那些符紋線條交匯處,只見那些線條驟然如解脫的繩索一般寸寸斷裂,再也不復先前情形。
六師兄握著鐵錘,看了角落裡的沙盤一眼,憨厚地笑了笑,轉過身去繼續打鐵。
一直全神貫注在沙盤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柄飛劍的四師兄,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看著沙盤上那些寸寸斷裂的線條,臉色驟然變得極為蒼白,身體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只見他氣喘吁吁諂媚笑道:「二位師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四師兄霍然轉身,盯著門口那張乾淨可愛的臉,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髒髒可惡的東西,蒼白的臉色急劇變紅,重重一拍沙盤,咆哮道:「寧缺!你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這是第三次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撕碎了你!」
「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夫子也有餓肚子的時候,我剛剛開始修行浩然劍,出些差錯也是可以理解嘀,真不明白四師兄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寧缺拎著木劍沿著湖畔行走,碎碎念道:「幸虧六師兄那一錘沒有砸實,不然把劍砸爛了,我還得去找二師兄討去。」
他現在對飛劍的掌控能力實在是糟糕到了極點,雪山氣海十個竅,能掌控的天地元氣就那麼可憐的一點,上傳下達不通暢,對基層部隊的指揮力自然極差,想要指哪兒打哪兒,基本上是痴心妄想,指這兒打那兒倒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繞過鏡湖來到一片密林之前,與六師兄的打鐵房隔湖相對,他心想以自己的境界修為,就算爆發小宇宙也不可能把劍飛到湖對面去,心下頓時安定不少,調整呼吸,冥想片刻後念力一催,雙手平攤著的木劍再次破空飛起,圍著他的頭頂緩慢地轉了兩圈。
抬頭仰望著在碧空背景下舞動著的飛劍,寧缺心中生出一股極其滿足的感受,喃喃讚嘆說道:「這種感覺真好,雖然不能用來殺人,但用來變戲法也不錯啊。」
正這般想著,那把無柄飛劍瞬間脫離他的念力控制,倏地一聲從空中向下疾沖,劍鋒直指他的面門,唬得他把頭一抱直接趴倒在地面上,狼狽到了極點。
飛劍將要落地之前,不知是收到他的念力感應,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極怪異地強行一振,再次昂首飛了起來,嗖的一聲擦著他的頭皮,斜刺里飛進了密林之中。
趴在地面上的寧缺,伸出手指捏了個劍訣,發現飛劍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識海感應,一邊罵著一邊爬了起來:「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
便在這時,密林里響起一陣簌簌聲,九師兄北宮未央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拿著簫管和那把飛劍走了出來,模樣看著十分悽慘。
九師兄走到寧缺身前,面無表情看著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又拿起蕭管輕輕敲擊了兩下木劍,神情凝重說道:「小師弟啊,你沒有這個天賦就不要勉強了……你再這樣練下去,傷著我們這些師兄師姐倒無所謂,林子裡的鳥都被你嚇跑了,誰來聽我們的蕭聲琴音?」
寧缺強忍著笑意,上前接過木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笑著說道:「九師兄,如果林中無鳥聽妙音,那你吹一曲給小師弟我聽聽?」
湖心亭內,七師姐一邊繡著花,一邊哼著首綿軟怡人的南方曲子,忽然只見她柳眉微挑,手腕一翻,指間捏著的細細的繡花針帶起一道恐怖的破空聲,極為精準地在右頰畔挑飛那柄不知從哪裡飛過來的木劍。啪的一聲,木劍落進湖中沉底。
寧缺氣喘吁吁地跑到湖邊,對著亭子裡的她揮手致意,說道:「七師姐……你幫小師弟把那把飛劍喊上來可好?我今天已經下湖撈了三次了,實在是沒衣服換了。」
七師姐柳眉微蹙,看著他說道:「懶得理你,堂堂浩然劍,居然被你練成了黃蜂尾後針,陰詭得厲害,如果不是後山裡的人都有自保之力,只怕還真要著了你的道。」
寧缺愁苦說道:「七師姐,這也不是我想的啊,它不聽話我能怎麼辦?又不能打它一頓。」
這話說得著實有些可愛,七師姐掩袖一笑,忽然間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手指微彈。
一聲輕微的嗤鳴,寧缺忽然覺得自己的衣領上多了點東西,低頭望去,只見一根寒光閃閃的細針,刺穿衣領停在那處,只差一分便要刺進自己的頸部。
他愕然抬首望向亭中的七師姐,心想隔著這麼遠距離,居然還有這樣的準度和力度,這手針法玩得,實在是太恐怖了。
七師姐站起身來,望著他微笑說道:「你這個白痴,既然操控不了那麼多天地元氣,何必非要學飛劍,飛針豈不是一樣?」
寧缺怔怔站在湖畔。
「針太細,催念力控天地元氣如絲,要纏上去難度太大,最關鍵的是,這是比飛劍更小的小東西,想要感知控制起來,需要的精細度太高。」
「不能隨便再試,木劍的頭是磨圓了的,這針就算把它磨平,刺到人身上還是會痛,如果真要是扎到了哪位師兄,他們肯定不會像那隻鵝一樣,打我兩下就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