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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寧缺回答道。
大師兄沒有再說什麼,低頭食草莓,抿冰沙。
雁鳴湖畔宅院花廳里,葉紅魚拿著木梳,面無表情梳著頭髮,原先身上那件青衣道袍還在晾曬,她現在身上穿著件很尋常的唐女夏服,烏黑秀麗的長髮傾瀉在右肩,較諸以往要顯得柔弱可親很多。
寧缺看著她說道:「如果你拒絕,我能理解。」
葉紅魚停止了梳頭的動作,看著他微嘲說道:「我能理解你為什麼希望我拒絕,如果我進了書院二層樓,哪裡還有你得意的可能?」
寧缺說道:「隨便你怎麼想。」
葉紅魚說道:「能夠成為夫子的學生,是每個修行者最大的夢想,是最大的誘惑,對於我,也不例外。」
寧缺感覺很遺憾,在心裡嘆了口氣。
葉紅魚靜靜看著手中的木梳,說道:「但是很遺憾,我只能拒絕。」
寧缺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我也很遺憾……能知道為什麼嗎?」
第二百五十一章 總有群星墜落的那時
寧缺笑得很開心。
葉紅魚卻覺得他的笑容很可惡,神情冷淡問道:「你還能笑得更開心些嗎?」
寧缺說道:「如果你願意看。」
葉紅魚不再理他,說道:「先前便說過,能成為夫子的學生,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然而數十年內,西陵神國與唐國必然有一戰,我身為神殿中人,如果拜在夫子門下,當戰事起時,我將如何自處?」
寧缺沒有想到她說出的竟是這樣一個理由,皺眉說道:「隆慶當年也曾經試圖入書院學習。」
「我不是隆慶這等廢物,我很清楚自己對於神殿的重要性,更清楚在那場戰爭之中,我將要扮演的角色。」
葉紅魚面無表情說道:「我也不是陳皮皮那個白痴,根本想都不想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麼麻煩,便從觀里逃出來,逃進了書院後山。」
寧缺說道:「就算如此,你大可以旁觀。」
葉紅魚說道:「我信奉昊天,我的生命屬於道門,當那場壯闊戰爭拉開帷幕之後,我如何能夠旁觀。」
從少女口中不斷聽到戰爭戰爭戰爭,寧缺實在是有些無法適應,心想難道你竟是個戰爭狂人?
他忍不住微嘲說道:「生命屬於道門,那你為什麼還從神殿跑了?如果有人要殺你,你應該引頸就戳才是。」
葉紅魚說道:「神殿不代表道門,神殿裡的人更沒有資格代表昊天的意志,至少無法全部代表,而且我離開,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去的。」
「很實在的話。」
寧缺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可是既然你將來有可能是我大唐最強大的對手,那我為什麼現在要把你收留在長安城裡?」
葉紅魚說道:「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我決定,如果以後你在戰場上成為我的敵人,我饒你一次不殺。」
寧缺搖頭說道:「聽上去似乎有那麼點意思,但仔細研究,發現還是相當的不靠譜。戰爭這種事情,不是你想來便能來,我大唐與西陵之間已經和平了無數年,就算將來可能會起爭端,也不見得要打仗,就算要打仗,我怎麼看也不可能在我們活著的幾十年裡打。所以說來說去,你給我的這些報酬,都是些鏡中花水中月。」
葉紅魚微微蹙眉,像看著白痴一樣看著他,說道:「難道你沒有發現最近數十年修行界的變化?」
寧缺完全無視她的目光,很誠實地回答道:「我進修行界才兩年時間不到,哪裡在意過什麼變化。」
「如果你看過西陵教典或是一些歷史典籍,對修行界的歷史有所了解,應該便能知道,修行是件非常艱難的事情,過往千年間,能夠晉入知命境的大修行者數量極為稀少。」
寧缺說道:「現在也不多。」
「但相對當年已經多了很多。」
葉紅魚面無表情說道:「從書院軻先生開始,世間的修行者前仆後繼,不斷向著知命甚至知命以上攀登,像蓮生神座那一代的人物不用提,便說如今,大先生二先生,還有陳皮皮那個傢伙,西陵神殿諸多強者,七葉以及我哥哥,佛宗二寺,道門無數觀,晉入知命境的人數已經不少。」
「我現在雖說境界受損,但進入知命境也是必然的事情。」
葉紅魚像說白菜應該炒不應該用水熬一般理所當然說道。
寧缺搖了搖頭。
她看著他繼續說道:「像你這般資質差勁,悟性愚鈍的傢伙,進境也是如此之快,想來終有一刻你也能知命。」
「你究竟想說什麼?」寧缺不解問道。
「修行界的整體實力境界,在這數十年裡一直在不斷地提高,雖說最頂端雲上,還是那些前代強者,但在大地之上,已經湧現出如繁星般的新一代強者。」
葉紅魚說道:「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定數,昊天命輪早已安排好了它們的位置,為什麼會湧現出這麼多的強者?我現在說不出什麼道理,我只知道繁星擁擠在一片星空里,必然會衝撞彼此侵襲,如此多的強者出現在人世間,那麼總需要戰爭來抹去其中稍弱的那些。」
聽著這番話,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他並沒有完全接受葉紅魚看似冷靜實則狂熱的推論,但內心深處也隱隱覺得,修行界似乎確實要發生一些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