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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力量,在爛柯寺里迴蕩不歇,數十名護持佛光大陣的黃衣僧人,應聲噴血而倒,庭院之間,滿是斑駁血痕!
這次碰撞的聲音太過巨大,甚至連悠遠的鐘聲都壓了下去,震得寺中的修行者們捂耳慘叫,悽然跪倒在地,根本爬不起來。
這是爛柯寺的佛光大陣,以瓦山佛祖石像降臨的佛光為基,以古寺無數年的佛性為持,以數十名境界深厚的黃衣僧人為護,更有佛宗行走七念主持,然而在那道氣息的衝撞之下,竟然有了崩潰的徵兆!那道氣息該是多麼的強大?甚至給人一種感覺,那根本不是人世間應該存在的境界!
更令寺內人們感到驚恐不安的是,來者如此強勢的攻擊被佛光大陣艱難地攔下後,那人竟是沒有絲毫停頓,繼續不停向寺內衝來!
數十團衝撞引起的氣息漩渦,幾乎同時出現在光罩上!佛光大陣在極短的時間內,承受了無數次攻擊,如同在鐵錘下輾轉呻吟的鐵塊般不停扭曲變形,岌岌可危!
寺內的修行者們跪在地上,捂著雙耳,痛苦萬分,有些境界稍弱的人,更是承受不住這種衝擊,拼命地嘔吐起來。
黃衣僧人們受的衝擊更為直接,甚至有人的眼角里也已經開始滲血,他們依然不停念唱著經文,聲音變得極度沙啞,甚至更像是哭喊出來一般。
葉蘇臉上神情微凜,抬頭看著佛光罩上不停流淌著的那些氣息亂絮,默然想著,自己已經足夠重視那人,卻沒想到,他原來比想像中更加強大。
唐也望著天空,看著無形光罩上那些撞擊產生的白色陷落,回思著當年在荒原上第一次看到那人時的情形,他怎麼也無法把牛車旁神情溫和恭謹,甚至顯得有些木訥的那人與此時看到的一切聯繫起來。
七念的臉色變得非常凝重,但卻是寺內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人,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瞞過對方,那個人遲早會來。
世間只知道天下行走,卻不知道他和葉蘇唐三人的眼中,只有那個人的存在,只是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人看到過那個人出手,也不知道他究竟已經到了何等境界,今天他終於確認了,心生敬畏之餘卻依然保有極強的信心。
佛宗為了今天準備了很長時間,對於各種情況都有預備,而那個人再強,終究也只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好人。
七念抬起手臂,神情平靜一指彈出,一道純厚佛性隔空遙遙而去,落在中寺某處偏殿梅樹旁的一座古鐘上,鐘聲再作。
十七座古鐘嗡鳴再響,瓦山頂峰的佛祖石像,灑落更多的佛光。
被佛光照拂,石坪上的黃衣僧人們紛紛醒來,顧不得擦拭自己臉上的血水,把散亂的蓮花座重新坐穩,然後閉眼守禪心,無論地面如何震動,五官如何流血,肉體如何痛苦,依然不斷地唱念著不動明王經。
「頌曰:如人持油缽,不動無所棄。」
「頌曰:妙慧意如海,專心擎油器。」
「頌曰:有志不放逸,寂滅而自製。」
僧衣飄飄,佛經聲聲。
黃衣僧人們不停地頌唱著經文,聲音漸漸合在一處,顯得無比宏大而明亮,一股虔誠的殉道意味在寺院裡漸漸瀰漫開來。
在外界不斷衝擊下,眼看要崩潰的佛光大陣,伴著這些清曼聲聲的頌經聲,隨著佛光的不斷灌注,險之又險地支撐了下來,漸趨穩定。
大黑傘下,寧缺抬頭看著籠罩著爛柯寺的光罩,看著光罩上那些密密麻麻有若繁星的撞擊氣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睛卻是驟然明亮。
他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桑桑,抬手用袖子擦去她唇角的黑色血水,說道:「師兄來了。再撐一會兒,我們就能出去。」
桑桑艱難地睜開眼睛,虛弱問道:「是幾師兄?」
寧缺說道:「是大師兄。」
從桑桑冥王之女的身份被揭穿,他就一直沒有懷疑過書院,他堅信師兄一定會來救自己和桑桑,只是不知道來的會是大師兄還是二師兄。
既然爛柯寺外那人來得如此之快,自然便是大師兄。
聽說來的是大師兄,桑桑艱難地笑了笑,有些開心。如果來的是二師兄,她會感激,因為二師兄一向疼她,但她知道書院大師兄一直不怎麼喜歡自己。
寧缺望向車外的殿前石坪,看著那些抱著殉道決心的黃衣僧眾,知道這些和尚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終究不可能永遠把大師兄攔在外面。
「我師兄來了,你們打算怎麼辦?」他看著七念問道。
七念靜靜看著頭頂的佛光大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佛祖要超渡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那麼就算是夫子親自出手,也不可能阻止,而且我佛宗要超渡的是冥王之女,並不是十三先生,稍後大先生就算破陣而入,他除了救你離開,難道還會對我們如何?」
寶樹大師艱難一笑說道。
七念忽然看了葉蘇一眼。
葉蘇說道:「他果然還是我們這一代里最強大的那個人。不過正如首座所言,他的性情溫和,這輩子都沒殺過人,所以他不危險,也很好騙,就算騙了他,他最終也只會自己痛苦,而不會把對方怎麼樣。」
他望向七念,說道:「十六年前,你把自己的舌頭給嚼食入腹,從那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包括夫子都不知道。如今看來,你想的事情真的很多,你把他的性情和境界算得太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