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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折桂心裡忐忐忑忑,待要提出跟瞽目老人分開走,又覺此舉太過涼薄,今日若非瞽目老人,鍾姨娘、宋奶娘一喊,金蟾宮年幼無知定會露出破綻,這也算是受了瞽目老人的恩情;再說,范康未必不會以為他們姐弟從瞽目老人這邊拿走了《推背圖》。如今寧王的兵馬要捉拿他們姐弟,一個什麼公子還有一個范康要從老人這奪取《推背圖》,同是天涯淪落人,瞽目老人並未捨棄他們姐弟,她也不能捨棄這老人。眼珠子轉了轉,將范康的算計想了又想,忽地想到了《連城訣》,暗道範康既然是jian的,他定然在心裡盤算著叫他們姐弟跟瞽目老人患難見真情,感情一日深似一日,然後再出手設計奪了老人性命,老人垂死前,只見著他們姐弟,定會將《推背圖》給他們,然後他們姐弟年幼弱小,范康來奪,他們護不住那什麼《推背圖》不說,還會丟了性命。

    金折桂素來是不憚以最大惡意猜度人的性子,這瞽目老人的所作所為她是看了許久,才肯將金蟾宮託付給他的,此時既然那范康是jian的,她就將計就計,暫且叫范康保護他們一路。

    金折桂手指在瞽目老人手心裡掐了下,低聲將自己的揣測說了一番,然後雖扶著他向前走,神色卻不似早先那般親近,走了大半夜,夏蟲的叫聲漸漸停歇。

    此時已經是萬籟俱寂的深夜,瞽目老人說:“歇歇吧。”  

    金折桂哎了一聲,抱著乾糧走站起來說:“爺爺,我去找點水來。”

    “去吧。”

    金折桂拉著金蟾宮一起走。

    月光似紗、樹影如水。金折桂莫名地覺得樹叢里鬼氣森森,有意偷偷拿了乾糧給他們姐弟兩人吃,吃過了,兩人才慢慢地回來。

    金折桂做出懊惱模樣,捂著金蟾宮的嘴抱著乾糧故作驚慌地說:“爺爺,不好了,遇見幾個不講理的人,將咱們的乾糧搶走了。”

    金蟾宮納悶地嗚嗚兩聲。

    瞽目老人張了張嘴,無奈地抹去嘴角流出來的涎水,“罷了罷了,且忍忍吧。”

    “嗚嗚,都是我不好。”金折桂嘴裡不住地假哭。

    金蟾宮要拿乾糧給瞽目老人,被金折桂掐了手。

    金折桂抱著金蟾宮在樹林裡坐著,看他困得很,便拍著他睡覺,等聽見金蟾宮小貓一樣打著呼嚕後,便自己也閉了眼睛小小地睡了一會。

    翌日,和煦的陽光灑下來,瞽目老人拍了拍羯鼓說:“走吧。”  

    金折桂便趕緊領著金蟾宮跟上去,路上三不五時地借著找水、如廁,偷偷地領著金蟾宮吃乾糧。

    瞽目老人餓了兩天,漸漸頭腦發昏走不了路。

    金折桂又假哭說:“爺爺再熬一熬,看我布個陷阱去抓兔子給你吃。”說完,留下金蟾宮,便向樹林裡走,找到禽獸走出來的小徑,依著上輩子看過的《荒野求生》,尋了木樁、樹枝、小樹杈,先將樹枝固定在樹樁上,再將樹枝柔韌的一端繞個圈,用樹杈固定在小徑,最後拿出乾糧撒了些微末在圈裡,有意喃喃道:“花爺爺,我得將蟾宮送回家,乾糧不夠,你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命了。”說罷,便又回瞽目老人身邊,抱著金蟾宮,死來想起,給他講了個《醜小鴨》的故事。望了眼一直默不吭聲由著她行動的瞽目老人,眼睛一濕,暗道範康那jian人千萬沒走,千萬一路跟著他們才好;范康不知道《推背圖》下落前定不會叫瞽目老人死,回頭看有沒有抓到獵物,就知道範康到底跟沒跟著。

    瞽目老人耳朵靈敏,正昏睡著,忽地說:“丫頭,獵物上鉤了。”

    金折桂笑道:“當真?”拔腿向自己布下陷阱的地方去看,果然看見一隻灰兔被吊在樹枝做成的圈裡,只是那兔子只能微微掙扎,不甚活潑,一看便知道是旁人打來,然後再有意吊上去的。這人,定是范康了!  

    沒得《推背圖》,范康怎會叫瞽目老人死!

    金折桂裝作眼睛只看見兔子,實際上自己做的機關細看看,看出幾處變動,見是江湖經驗豐富的范康替自己調整了機關,將他那經驗學了去,提著兔子歡快地去給瞽目老人摸了摸,然後從瞽目老人那邊拿了小刀片,避開金蟾宮殺了兔子,剝了兔子皮,將內臟拿出來。

    金折桂將這些收拾好,臉色已經是煞白,慢說是兔子,就算是雞,她也沒殺過,此時將那些血腥的事都做了,胃裡的酸水不停地湧上來,將兔子交到瞽目老人手上,看他眼睛雖瞎,卻乾脆利落地生火烤兔子;又看金蟾宮圍著瞽目老人轉,不覺心裡辛酸地落淚。趁著瞽目老人去烤兔子,又料到范康在看,便“偷偷”翻了瞽目老人的東西,好叫范康明白老人沒將《推背圖》帶在身上,東西一樣樣翻開又放回原處。將這些看似沒意義,卻關乎他們性命的事做了,才也去火堆邊去看兔子。

    兔子漸漸被烤熟,雖沒有鹽巴作料,但餓了幾日的人聞到那油腥味,也不禁流了一地口水。

    金折桂用刀片將兔子腿撕下來,為表示她對瞽目老人的怠慢,先將兔子腿給了金蟾宮,才又撕了肉給瞽目老人,最後想想剝了皮的兔子血淋淋模樣,胃裡不住地泛酸,強撐著吃了兩口,再咽不下去,走到樹後將吃下去的兔子肉吐了出來。  

    瞽目老人正撕著肉吃,忽地耳朵一動,聽見遠處有聲音,料到是有人看到煙火、聞到肉香過來了,再之後,那腳步聲就沒了。料想那人是被一直盯著他們的范康解決了。他抬起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無聲地對金折桂說:“丫頭,幹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病弱貴公子

    金折桂得了誇獎也笑不出來。

    夏日的樹林中糙木茂盛、蚊蟲無數,除了些許涼意令人心裡舒坦一些,此外無論坐臥,都叫人黏黏膩膩的不自在。

    金蟾宮雖年幼,但如今姐弟兩個相依為命,他也漸漸懂事,不像早先那樣嬌氣。

    金折桂、瞽目老人確定了范康跟在後面,這一路上就有意露出彼此猜忌模樣——若范康看見他們彼此信賴十分親近,定會早早地用計謀來搶《推背圖》。

    金折桂頻頻布下陷阱,引誘范康將獵物放在她的機關里,如此一來,乾糧就省下來了,一路只吃范康送來的各色野味果腹;雖有其他人靠近,但范康為獨得《推背圖》,奮力阻攔其他妄想靠近的人。

    鳥啼蟬噪聲中,金折桂、金蟾宮跟著瞽目老人走進了樹林深處,七日後日暮時分,忽地聽到遠處的廝殺聲傳來。  

    金折桂低聲問瞽目老人:“范康遇到勁敵了?我們要不要甩開他?”

    瞽目老人搖了搖頭,“范康走慣了山路,他看著一路地上留下的蛛絲馬跡就能找到我們——且,有人追過來了。”

    金折桂緊緊抿著嘴,緊張地護在金蟾宮跟前,原本按著她的意思,有人來,她該跑開,可如今她腿腳不好,跑不遠。如此不如不跑。

    只見蔥蔥鬱郁的樹林中跑來四個人,那四個人都穿著一樣的灰色袍子,看模樣是四個大戶人家的護院。

    “花爺爺,我們公子從袁將軍手裡搶回了瓜州城。公子請花爺爺去瓜州城裡小坐片刻。”當先一個不怒自威的護院先開了口。

    金蟾宮小小年紀緊張地靠著金折桂站著。

    “你們公子無名無姓嗎?既然誠心來請,連個姓名都不肯通報嗎?”瞽目老人連聲問。

    那護院抱拳道:“主人家姓曾。”

    瞽目老人不屑地嗤笑:“曾?五湖四海,哪戶曾家這麼大口氣將瓜州城占下。”  

    “老前輩不信?老前輩既然是神算花鬼頭,那請老前輩算一算,晚輩,到底姓什麼。”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少時,便見一個銀絛束髮一身白衣的公子緩步走來,少年身後,跟著的,便是那日在牆頭振臂一呼,用言語激得百姓攻向袁家軍的持劍少年。

    那公子生得十分柔弱,臉色蒼白、五官姣好、瘦高身量,雖一身白布衣裳,卻分明是個病弱貴公子。

    瞽目老人說:“公子叫我摸一摸。”

    “放肆!”護院斥罵。

    曾公子說:“無妨。”人走到瞽目老人跟前,素來平靜的臉竟然有些激動、倉皇,一雙如玉的手托著老人枯瘦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老前輩摸出我是誰了嗎?”

    瞽目老人無神的眼睛猛地睜大,暗淡的眸子裡沒有一星半點光亮,放下手道:“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那公子神色稍稍激動後又恢復平淡,“老人家,可摸出我日後如何?”

    瞽目老人道:“公子快些回西北吧,那邊才是公子一展宏圖的地方。這邊……多留是禍。”

    曾公子眉頭微蹙,少頃舒展開,“多謝老人家指點。”

    “公子,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占下瓜州,怎麼能回去……”脾氣暴躁的持劍少年正在得意的時候,怎甘心就這樣丟下瓜州,忽地拔劍對著瞽目老人,“老頭,速速將《推背圖》交出來,不然,你們祖孫三個誰都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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