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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等了半日,直到三更的梆子聲響起,金朝梧依舊在跟金將溪興致勃勃地說他如何用兵如神。雖說兒子、夫君出息了,冷氏、寧氏心裡也歡喜,但她們盼銀子盼了許久,此時眼瞅著金朝梧,只把金朝梧當成了一堆銀子。

    “……朝梧,你賺的銀子呢?”冷氏說不出搶字,躊躇一番,就以賺代替搶。

    “母親糊塗了,兒子去打仗呢,向哪裡去賺銀子?”金朝梧一頭霧水地望著冷氏。

    冷氏一怔,壓低聲音問:“都說打仗能賺到銀子,你賺來的銀子哪裡去了?”

    寧氏比冷氏還心急,畢竟冷氏只花了一點點銀子,其餘的,都是她出的銀子,有些露骨地說:“你們打過去,寧王的部下的銀子,被誰收著了?”

    金朝梧聞言,猛地站起來,冷笑道:“你們把我金朝梧想成什麼人了?今日送到宮裡的幾十口箱子沒看見嗎?難不成,我會假公濟私,偷了要獻給皇上的銀子?”

    冷氏、寧氏不覺面紅耳赤。

    金將溪看兒子大發雷霆,就也皺眉說:“你們缺銀子嗎?家裡也是金山銀山地堆著,怎麼還那麼滿身銅臭,張口閉口就是銀子?”  

    冷氏緊緊地盯著金朝梧,看金朝梧氣得握拳,俊朗的臉上更是一片緋紅,不死心地追問:“那你瞧見你大伯父搶銀子沒?”

    金朝梧不喜歡冷氏的措辭,畢竟他們是王者之師,一個搶字,就把他們貶為糙寇,“伯父一直在後面坐鎮,就是有銀子,他也看不見。”自覺被冷氏、寧氏羞辱,便垂手對金將溪說:“父親,兒子去歇著了。”

    “夫君,你是哄我的吧?”寧氏忽地跪下將金朝梧的腿抱住,眼圈紅了又紅。

    冷氏看金朝梧已經惱了,心知就算有銀子,金將晚也沒叫金朝梧瞧見,趕緊對寧氏說:“快別問了,趕緊叫朝梧歇息去——不就擎桂回家問你借了幾兩銀子嘛,有什麼要緊。”偷偷覷著金將溪,指望著金將溪追問,然後跟她們婆媳一起同仇敵愾,氣金老夫人麻木不仁。

    金將溪尚未追問,寧氏就慌神道:“母親,不光那銀子……”

    “……難不成是你們婆媳賄賂皇長孫的銀子?”金將溪怒極反笑,“虧得你們想得出,你們以為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皇長孫就看得上你們那點銀子?太上皇定是也被你們氣笑了,才把蘭桂賜婚給皇長孫,存心噁心你們呢。”  

    金朝梧才回家,就聽說這消息,不禁頭疼欲裂,“蘭桂怎會跟皇長孫……”

    不等金將溪說,寧氏又開始哭了,“夫君,你別逗我了,有銀子快拿出來吧……寧家不好了,我娘家母親知道你有銀子,問我借,我就向外頭借了……”

    “借了多少?你娘家母親怎麼知道你有銀子?”冷氏連連追問。

    寧氏哽咽,雖不說話,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早先寧皇后風光得意,眾人都急趕著巴結她,寧氏身為侄女,原本可以以金家為臂膀,將一眾巴結皇后的人擠在後頭,可惜金家一直不冷不熱的。連帶著寧家人對金家媳婦寧氏也非議頗多,甚至有懷疑寧氏在金家如履薄冰、活得憋屈的。寧氏不肯叫娘家看不起,於是早早地就把金朝梧有銀子的消息傳到娘家去。

    “到底借了多少?好個兒媳婦,竟然偷東西回娘家,這可是犯了七出之條,老爺、朝梧,立時就寫休書吧。”冷氏新仇舊恨一起算,冷冷地看向寧氏。

    寧氏道:“母親,你也沒少從我這邊勒索銀子……”  

    “夠了!你們兩個今晚上就把糟蹋了多少銀子給我算出帳來。家醜不可外揚,如今朝梧正風光,誰往他臉上抹黑,我打折誰的腿!——算出帳目,各自虧的,各自填補。若動了我的、朝梧的銀子,你們就指著自己的嫁妝來賠吧!”金將溪被冷氏、寧氏吵得腦仁疼,冷喝一聲,見屋子裡終於安靜了,甩手出去。

    金朝梧也緊跟著金將溪出去,父子二人默契地仰頭看一眼天上明月,就各自找地歇息去了。

    第二日,金將晚、金朝梧難得地雙雙歇在家裡,就與金將祿一同,又去陪著金老夫人說話。

    正說著話,龐錚家的在金老夫人耳邊說:“老夫人,魁姐兒叫人收拾了西邊院子,說是要做練武場用的。”

    金老夫人聞言蹙眉,立時對金將晚說:“將晚,魁星對我這老婆子有些成見……”

    “母親這說從何說起,魁星素來跟你最親近。”金將晚疑惑地想難不成金折桂當真在金老夫人面前說起鍾姨娘的事叫金老夫人沒臉了?

    “哼,今時不同往日。”金老夫人落寞地一嘆,“可是再怎麼著,她一個小姑娘家要習武,這事我總能管管吧?”  

    “……母親,這事是我在樂水就答應她的,又有花老先生、范道長、嚴邈之一群人作證。母親放心,她到底是女孩子家,能吃得了什麼苦頭,沒兩日,就偃旗息鼓了。”金將晚看金老夫人神色古怪,心裡越發狐疑。

    金老夫人無奈地嘆道:“罷了罷了,是我老婆子多管閒事。”說罷,遲緩艱難地向屋子裡去。

    “母親?”金將晚趕緊跟著進去。

    金朝梧也要進去,又被金將祿攔著。

    屋子裡,金老夫人滿臉滄桑地躺在床上,不時伸手抹淚。

    “母親這是怎麼了?”金將晚不明所以,金老夫人素來強硬,這還是頭會子看見她哭,此時一頭霧水地跪在床邊,只覺得家裡出大事了。

    “哼,去找你的好媳婦好女兒去。”金老夫人背對著金將晚抽動鼻翼,“老婆子為了金家操勞一輩子,如今,你的好女兒好媳婦見天地說金家家風全叫我敗壞了。你父親耳根子軟,又心疼魁星把蟾宮帶回家,就聽了她們的。如今家事不許我插手,我便不插手就是。可如今女孩子的教養也不許我過問……西邊那院子通向外街,若叫人知道咱們家的女孩子想出門就出門,那咱們家的家風、門楣,就是徹底被糟踐了。”  

    金將晚怔住,結舌道:“魁星敢說是母親敗壞了家風?”

    金老夫人冷笑道:“我一把年紀,還能污衊自家孫女不成?”

    金將晚忙道:“母親莫急,兒子立時叫阿意、魁星來給你磕頭認錯。”

    “叫她們認錯,然後再叫你父親埋怨我攪得家宅不寧?”金老夫人冷笑。

    “母親,放心,父親那邊,兒子擔了。”說罷,金將晚便站起身來,向外頭去尋沈氏、金折桂。

    金老夫人坐在床上冷笑不已,兒子、孫子都是她的,她自是不會家醜外揚請錢家插手進來,但既然金折桂拿金閣老壓她,她便叫金將晚來轄制她。

    金將晚大步流星地向沈氏院子去,尋了一會子,聽人說沈氏向塞鴻齋去了,就又向塞鴻齋去。

    到了塞鴻齋門前,聽婆子說冷氏、岑氏、寧氏都在裡頭,就立時轉向西邊院子,從角門進去,就聽見金折桂叫人搬東西的聲音,走過去,就見院子裡的擺滿了條案、桌椅,向正叫人移開院子裡花木的金折桂走去,沉聲道:“魁星,你可說過你祖母敗壞了金家家風?”  

    金折桂點頭。

    金將晚舉起手,眼看著一巴掌要落在金折桂臉上,又重重地收回。

    金折桂稍稍愣住,看移開花木的婆子呆住,就催促道:“快搬開,回頭我叫人買來的刀槍劍戟、沙袋就搬來了。”

    “魁星?”金將晚看金折桂只是一愣,就不把那舉起的手放在心上,不由地傻住。

    “父親?”金折桂疑惑地仰頭看金將晚。

    金將晚先心虛起來,疑心自己偏聽偏信錯怪了金折桂,“莫非,你祖母冤枉你?”

    “我是說過祖母敗壞了金家家風。”金折桂平靜地說。

    “你——”金將晚怒了起來,看金折桂“不知悔改”,便冷聲說:“快跟我向你祖母賠不是去。”

    “我沒錯。讀史使人明智,父親自己個找祖父把咱們金家百年的歷史理一理去。女兒人忙事多,此時沒有功夫跟父親慢慢嘮叨。”金折桂沮喪地嘀咕,“果然女兒不值錢,挨一巴掌還是輕的。等我把沙袋吊起來,父親不如把我吊起來打吧。”又去催人將沙袋布置起來。

    金將晚看金折桂從容不迫,又氣她太過不知好歹,又自責自己個太過心急,看她指指點點,好似沒看見他一般,心裡越發懊惱,氣咻咻地將她按在台階上坐下,然後滔滔不絕地講金老夫人為金家做了多少事,金老夫人是如何的雷厲風行,講了半日,說到事關自己前程的從文從武一事,一臉凝重地看向金折桂:“明白了吧,沒有你祖母,就沒有金家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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