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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觀音,你們的貴妃娘娘拋棄你們了。很快,柔然的兵馬就要過來,他們會殺了你們,搶了你們牛羊馬匹,燒了你們的帳篷。然後,你們的貴妃娘娘,會利用你們的死,激起我們這些中原人的憤怒,然後利用我們這群中原人,替她做事。”金折桂一一將眾人看過,等著她這話說完後,眾人齊聲抗議她。
“你胡說!胡說!要沒有娘娘,我們早死了,你們也早死了!”
“定是你這中原人想挑撥離間我們!”
……
“汗血馬已經被搬走了,現在進娘娘的帳篷里看,她的金子一定也不在了。”玉入禪大聲地替金折桂說話。
“娘娘絕對不會不管我們的死活!”郁觀音部落的人憤怒起來。
跟著金折桂、玉破禪過來的人中,青壯之人也已經被帶走,此時那些婦孺聽金折桂說,紛紛沉默,他們不怎麼受過郁觀音的恩惠,又十分信任金折桂,於是紛紛等著聽金折桂剩下的話。
金折桂微微舉手,待眾人不再大聲叫罵,只憤怒地看她,就又道:“我說過,終歸會有一些人,要用死來證實我的猜測。樂意走的人,趕快收拾東西,帳篷不要了。等太陽落到半山腰,我們就離開這裡,然後到一個隱秘的地方,等著瞧我的猜測到底對不對。若是我錯了,你們能損失什麼?若是我對了,你們的性命就保住了。”
玉入禪趕緊道:“正是,這只是金姑娘的猜測。大家姑且聽她的,先離開幾日,幾日後,若沒事,咱們再回來。”
“不能走,走了就是背叛娘娘!”有個女人大聲地喊。
“其他的人,要走的跟進走。若是我錯了,我跟你們娘娘磕頭認錯。”金折桂聽大黑嘶了一聲,摸著他的鬃毛安慰它。
“滾,滾出我們的部落!”那個女人忽地向金折桂衝來。
玉入禪將她攔住,然後用力地一推,“愛走的趕緊收拾,愛留下送死的自便。”說罷,就也翻身上馬,艷羨地看了一眼大黑。
那女人開始攔住其他要走的走,嘴裡喊著“不能對不起娘娘”。其他人有人神色微動,有人堅定不移。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糙原上越發冷了。
玉入禪趕著來說:“小前輩,人都齊了。娘娘的部落里有兩百多人不肯走。”
“咱們沒能耐捆住她們,走吧。”金折桂一扯韁繩,跟玉入禪兩個帶著四百多婦孺向營地外去,走遠了一些,回頭見營地里留下的人有意用載歌載舞來嘲笑搬走的人,無奈地一嘆,心想就叫她錯了吧,可郁觀音連天真爛漫的南山都能舍下,還能有什麼是她捨棄不了的?
將近五百人向西走出去,因沒帶帳篷,晚上眾人擠在一起取暖。
玉入禪聽金折桂咳嗽,將熱湯遞上去,“你以後還回京城嗎?”
“偶爾回去。”金折桂道。
玉入禪稍稍放心,“其實我差一點就捂死你了。”
“多謝你手下留情。”金折桂將臉埋在膝間,又咳嗽兩聲,心想老天保佑叫沈氏生下個女孩兒吧,這樣金將晚、沈氏就能如願以償地有個窈窕淑女樣的女兒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玉入禪不是會欣賞糙原滿天寒星的人,於是他自己去取暖,留下金折桂依偎著大黑取暖,不時地看向璀璨星空。
一群人向西越走越遠,第二日就有人開始後悔,然後帶著羊群重新向郁觀音的部落去。
第三日、第四日,後悔的人慢慢多了,然後到了第五日、第六日,後開始慢慢減少。
等到第八日,遠遠的,筆直的黑煙從營地的方向慢慢飛騰上天,後悔的人就沒了。
“我對了。”金折桂猜對了,卻沒多少激動之情。
玉入禪有些激動,又有些茫然,“小前輩,下面咱們該怎麼辦?”
金折桂道:“慢慢地回去,回去等郁觀音的將士們回來,看見家被燒了,親人被殺了,等郁觀音引著破八他們做出她想要他們做的事,咱們再露面。”
玉入禪看著金折桂柔和的下頜,咽了口口水,“……其實你還挺可愛。”雖說狠心留下一群人送死實在心狠,但也救下了更多的人。這麼可靠的人,若有她做朋友,那自是極好——只是,郁觀音先前也以為自己能忽悠得金折桂做她朋友,所以自己最好不要冒險一試,萬一算計金折桂不成,就要被她算計了。
“敢不敢再說一遍?”
玉入禪訕訕地勾起嘴角,心想自己當真是被凍糊塗了,竟然對金折桂說那話。
第二日,一群人慢慢向營地去。
那邊廂,浴血奮戰過的郁觀音等人先他們一步趕回來,見原本人丁興旺的營地里空無一人,只剩下滿地焦炭,跟著郁觀音的猛士們各自去已經被夷為平地的自家帳篷前查看,見四處無人,立時急紅了眼。
“阿娘——阿娘——”阿烈見自己追著玉破禪出去一遭,回來後家人就不見了,不禁嚎啕起來。
“是柔然人!娘娘,我們要報仇!”
“報仇!”
群情憤慨,眾人目眥俱裂地等著郁觀音說話。
郁觀音一身戰袍,披散長發,看著滿目蒼夷的營地,落淚道:“仇,是一定要報的。”一咬牙,將嘴唇咬破,“竟然敢欺負到我們家門,此仇,一定要報!”
“娘娘稍安勿躁,咱們的人被慕容王、拓跋、柔然夾擊,死傷慘重,又有一半的兄弟被柔然人逼著向北去,跟咱們斷了聯絡。眼下只剩下兩百人,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梁松趕緊勸道。
“殺妻、殺母之仇,不能不報!”慕容賓咬牙切齒。
郁觀音伸手擦去眼淚,“走,咱們跟他們拼了!我郁觀音的猛士個個矯勇不凡,哪怕只剩下幾個人,也定會殺的柔然人片甲不留!”見幾個猛士抬起一個小兒的焦屍,臉色越發的氣憤。
“不要衝動!”梁松趕緊攔住他們,“想要以少勝多,也要有個成算才行。”
“哼,許你們在瓜州、樂水以少勝多,就不許我們也以少勝多?”郁觀音冷笑。
替郁觀音等人殿後的玉破禪、嚴頌等趕來,見黑夜裡火把林立,地上處處焦黑,不禁慌了神。
“折桂,入禪?”玉破禪縱馬尋找,連喊了幾聲後,又喊“大黑!大黑!”叫了半天沒人答應。
拓跋平沙著急道:“小姐她哪裡去了?有馬王在,她應當沒事。”但金折桂病成那樣,又據說跟她的宿敵玉入禪在一起,只怕凶多吉少。
“金家丫頭沒了。”蒙戰也慌了神,“她被人抓走了?”
郁觀音道:“金丫頭是在我的部落里丟的,我郁觀音一定殺盡柔然人把她找回來!”
玉破禪稍稍失神後,想起那日金折桂堅持叫他跟慕容賓走時的神色,不禁疑惑金折桂到底看出了什麼?
“別衝動!”梁松道,心裡也替金折桂擔心。
“哼,別太看不起人,許你們以少勝多,就不許我們以少勝多?”慕容賓等重複著郁觀音說過的話,心裡越發看重梁松一群人,一是丟了親人心中悲痛,想要立時發泄出來,二是骨子裡不服輸的血性,都鬧著跟著郁觀音去尋仇。
“我們以少勝多,是因為有小前輩的炸彈,你們沒有。”蒙戰脫口道。
玉破禪被蒙戰一語驚醒,喃喃道:“原來如此。”
阿大急著要找金折桂,立時道:“咱們等兩天,看馬王會不會帶小前輩回來,要是她沒回來……咱們帶著炸彈殺進柔然人的老窩。”
“炸彈,那是什麼?”郁觀音問。
“一個丟下去,就能炸死一片人的東西。”蒙戰道。
郁觀音的眼睛在火把照耀下微微一亮。
阿四、阿二、阿三紛紛看向玉破禪,“八少爺,你記得怎麼做麼?”
阿大待要說他記得在瓜州道觀里,金折桂是怎麼哄著寧王煉炸彈的,就見玉破禪騎馬擋在他面前。
“這部落里,總共有上千猛地,一半猛士,無家無口,被僱傭來的,跟咱們走散了;剩下的一半,有家有口,又一半死在敵人手上,這一半的家人更是全部慘死在柔然人手上。”玉破禪盯著郁觀音道。
郁觀音眼皮子跳了下,按兵不動地等著聽玉破禪說接下來的話。
“郁觀音,郁貴妃,你害死這麼多人,就為了逼著我們告訴你如何造炸彈?”玉破禪紅了眼睛,果然郁觀音跟范康是一丘之貉,難怪早先金折桂重病,她也要慕容賓把她帶過去。
郁觀音木然地道:“玉少俠,你們是中原人,跟我們糙原上的紛爭原本就不相干。若是你不想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也不會怪你們。慕容賓,立時將剩下的乾糧送給玉少俠他們,送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