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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在黑夜中戴著一張織女面具,穿著一身白衣勝雪的嬌小女子漸漸在眼中模糊,他強撐許久的模糊意識已經漸漸侵襲,他卻緩緩道:“我的名字在晚上,你只要在有月光的地方就能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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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牛肉。”
蘇落雪不知道,這是她說的第幾遍了,在洛城湖畔東,身材與他相仿,容貌俊逸,身著貴氣的男子多了去了,她幾乎是沿著湖畔東一個一個地問過去,見符合這句話的人便脫口這句暗號,所有人都用異樣地目光看著她。
雖然很是窘迫,不想再繼續找下去,卻想到那個受傷了的人,如今只是暫時止住了他的血,若是不儘快送去救治,也許命就難保。
要不,她幫忙找大夫……
隨後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這個黑衣人定然是不想讓暴露他的行蹤,才會讓她去找他的朋友,若是貿然找大夫,也許他的生命便會有危險。
在洛城湖畔東走了幾個來回,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知道“二兩牛肉”這個暗號的人,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便想著要去人群中找找看,她穿梭在熱鬧地人群中,目光四下搜索著,視線最後落在湖畔北處一個與自己身材相仿的女子伏在岸邊,亦是一身白衣勝雪,臉上戴了一個織女面具,正將手中的河燈放入湖中。
仿佛又看到另一個自己,不免覺得新奇,便邁出腳步朝她走去。
走了幾步,發覺她的身邊有一個身穿華麗紫袍的男子站在她的身邊,低頭正在與她說著什麼。
雖然他的臉被牛郎面具遮擋了一大半,但是絲毫掩蓋不了他身上的貴氣,腰間的羊脂白玉佩,拇指的翠玉扳指,再瞅瞅他的身材,完全與那個蒙面人口中形容的相差無二。
她心中一喜,立刻跑到他身邊,脫口道:“二兩牛肉!”
一站,一蹲皆帶著面具的男女齊目看著她。
那個男子看了她一會兒,便逕自探手將她臉上的面具取下,深邃地目光看了她一會兒,冷道:“你是誰。”
對於他揭下她面具的無理舉動,蘇落雪心中一陣怒火湧上,卻想到還有一個受傷危在旦夕的人正在等著他的朋友去救他,她便壓下怒火,瞪著他又重複了一句:“二兩牛肉。”
“他在哪裡。”男子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
看他的表情,蘇落雪知道自己找對了人,同時也在心中抱怨了那個蒙面黑衣人一句,明明是在湖畔北,卻硬是被他說成了湖畔東,害得她走了那麼多冤枉路。
她便壓低了聲音道:“他受了箭傷,現在城北三金胡同,往蘇府去的小路上,左轉第二個小巷裡。”
“他怎麼會讓你來傳話。”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質疑著她此刻說的話,那雙眸子裡蘊含著無限地殺意。
被他眼中的殺意駭到,她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幾步,鎮定地說:“我在回家地路上遇見受傷的他,幫他拔下了箭,包紮了傷口,他就托我來找你。”
“是嗎,既然他將暗號告訴了你,那你就該知道他是誰。”他又朝她逼近了一步。
“我,我怎麼會知道他是誰……”被他的氣勢壓迫的幾乎喘不過氣,再後退一步:“你不要那麼多疑好不好,你的朋友就快死了,你還不去救他,反倒是在這裡盤問我。”
“哥哥,我看她說的話不像是假話。”他身邊的女子倒是開口了。
那人側首,看著女子沉沉道:“雪兒,看來這洛城留不得了,你先回去,待我找到他便去與你會合。”
“恩,那哥哥你要小心,我等你們。”說罷,她便起身,離開了此處。
蘇落雪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目光里含著幾分讚賞,這個女子不僅氣質出眾,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抹淡然地性子,更感激她在關鍵時刻幫她說了句好話。
那人依舊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一分表情,再次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看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蘇落雪接近咬牙切齒地答道:“路人甲。”
那人聽到這個答案忽然愣了一下,又逼近了一步:“路人甲?”
此時的蘇落雪已經被他逼到湖畔岸邊的最邊緣,若再往後退一小步便是湖中,她無路可退,只能稍微後傾一點身子,避免近距離接觸他身上那股濃濃的殺意。
“你,你想做什麼……”此刻的她說不怕是假的,從沒想過,此刻的她才意識到今夜她做的一切有多麼危險,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忽然,那人地目光看了一下右側,眸光一閃,後竟一語不發地離開了。
蘇落雪疑惑地亦順著他剛才看過的地方望了去,正好瞧見蘇府的管家全德,身後帶了十多名帶刀侍衛正朝這邊走來,目光冰冷地四處搜尋著什麼。
她心底“咯噔”一下,難道她今夜出府又被爹逮個正著,派全德管家抓她回去的?
想到這裡,她正想收回向後傾的身子,逃離此處,可此時身體的重量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手舞足蹈想要平衡身體,卻止不住身體的受重,整個人向後栽了下去。
“撲通!”
洛城湖水中一聲響,湖中濺了偌大的水花,四周的人皆將目光投遞至不慎落水的人。
同時,也吸引了另一側的蘇扶柳與辛王,隨著人群一同朝這邊走來。
掉入水中的蘇落雪一連嗆了好幾大口中,冰冷的水滴蒙了她的眼眸,她在水中掙扎著,大喊著:“救,救命……全爺爺……救……”
此時的全德亦發覺了這邊的異樣,立刻沖入人群,只見湖水中正不斷掙扎地人,他驚呼一聲:“三小姐!”後立刻跳入湖中,奮力將湖中的蘇落雪救了上來。
“落雪,你怎麼回事!”蘇扶柳看著渾身濕透被救上來的蘇落雪,滿臉的責備與心疼。
一陣晚風拂過,如落湯雞般的蘇落雪抱著雙臂,打了個噴嚏,打了個冷顫,低著頭如做錯事的孩子說道:“我不,不小心摔下去的……”
“快回府,以免著涼!”蘇扶柳不再詢問,立刻攬著她便離開湖畔。
而這一路上,蘇落雪都能感覺到辛王一直伴隨在姐姐身後,雖然他沒有說一句話。
而她,至始至終都不敢正眼瞧他一眼,想靠近他,卻不敢靠近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姐姐身邊,這才是她與他最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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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蘇落雪便受寒而病倒在床,當夜高燒不退,蘇夫人與蘇扶柳急壞了,而蘇成風看著重病的女兒,滿腹怒火也頓時消散地無影無蹤,也不再計較她偷溜出府之事,只是期盼著女兒的高燒趕緊退了。
一直守在蘇落雪床榻邊的蘇扶柳早早地將母親勸回去睡,然後時不時地為蘇落雪換毛巾覆於她的額上。滿臉的關懷,皆是一個大姐對妹妹的疼愛。
直到深夜,蘇扶柳依舊待在蘇府照顧蘇落雪,有些昏昏欲睡地蘇扶柳忽地被她夢中呢喃驚醒。
“姐姐,對不起……”
“我真的很,喜歡元翊,喜歡了好久,好久……”
“姐姐,我不會和你,爭姐夫的,我,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就滿足了……”
“姐姐不要怪我,不要走,對不起……”
站在床榻邊,看著蘇落雪一直在被夢魘纏身,淚水溢出眼角,滴落在枕上,臉上淨是那滿滿地自責與傷心。
蘇扶柳驚呆了,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三妹喜歡的人,竟然是元翊。
她的雙手無力地捶下,緩緩後退幾步,搖著頭,滿臉地自嘲:“三妹啊三妹,這麼多年來,你竟然隱藏的這麼好。”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沉聲道:“喜歡元翊,為什麼不早說呢,也許當初嫁給元翊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怎麼辦呢,如今姐姐也喜歡上……”
翌日,蘇落雪的高燒便退了,喝藥時,聽貼身婢女曉柔說起昨夜府中進了刺客,刺客的胸口還中了一箭,卻被他跑掉了。
此時端著藥碗正準備喝藥的蘇落雪猛然一僵,頓在半空中。
昨夜蘇府進刺客,胸口還中了一箭?
她一個激靈,想到了昨夜她在小巷中救的那個男子,他平靜地對她說:我是好人!
難道她昨夜救的就是蘇府的刺客?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怕這件事萬一讓父親知道了,她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此後,她心中便多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亦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漸漸地,被她所遺忘。
※※※
三年前七夕
那天夜裡,華修與華雪二人在洛城湖畔北,凝望著滿湖的河燈,閃閃地光芒映照在他們的眼眸中,熠熠生光。
華雪一襲白衣,配合著臉上的織女面具更顯神秘,她與華修來到洛城一個月,一直都沒有好好出來玩過,巧遇今夜七夕佳節,便央求著要出來一睹洛城的百姓是怎樣過七夕的。
華修在這世上只剩下華雪一個妹妹,故而對她的要求百依百順,從來不捨得拒絕,便答應帶她到洛城湖畔過七夕佳節,但是他卻與她約法三章:不許離開他的視線,不許和陌生人說話,而且必須帶著面具。
華雪知道此次大哥來洛城是有要事在身,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人監視,所以對於他的要求,華雪一口便應承了下來,當夜便戴著織女面具與大哥跑到洛城湖畔北,買了個河燈,在上面寫下一詩,華修探過身子去想看她寫了什麼。
只見那張紙上寫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雪兒春心大動了?”華修含笑問。
華雪含羞一笑,也不接話,只道:“哥哥不許個願嗎?聽賣河燈的小販說了,在七夕之夜放河燈許願很靈的。”
“哥哥不信這個東西。”華修搖搖頭,不打算放河燈。
他如今的心思並不在賞河燈上,他在等一個人,他們約好了,在洛城湖畔北見面,可是卻遲遲不見那個人的到來。他不禁有些擔憂,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華雪知道哥哥心不在焉,撇撇嘴,便伏下身子將手中的河燈放入河中,任它漸漸遠去。
“二兩牛肉!”忽然,一個清脆地聲音在他們身側響起,華修與華雪滿臉疑惑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一個帶著織女面具的白衣女子。
華修看著她的模樣與打扮與妹妹極為相似,心中不免生奇,便探手揭開了她臉上的面具,一張白裡透紅的清秀臉龐闖入眼眸,她許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揭下她的面具,圓圓地眼睛狠狠地瞪著他,明明很生氣,卻又好像刻意壓著怒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