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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不行,此次突厥一戰不如你所想像中那麼簡單,很有可能送命,你不能去。
她低頭抿了口茶,隨即笑了笑:在康國軍帳中,我們又何嘗不是可能會送命,我蘇落雪何時怕過?況且,我曾說要與你並肩征戰天下是說假的嗎,你可不能反悔?
看著她靈動的眸子閃爍著幾分急迫,他的心頭涌過一抹熱流,便同意了。雖然知道此次一戰會有危險,但他還是帶上了她,總覺得身邊有她在,才能安心。
“元帥,萬萬不可,他突厥要你孤身入軍帳,定是要至你於死地,你是這天下的統帥,你絕對不能有事。萬不可為了一個小將,至自身安危於不顧啊!”一聽到元帥竟然有要答應的意思,眾人紛紛跪地請求,滿臉急色。
荀夜揮了揮手,一掃跪地的眾人:“本帥自有主張,你們都退下吧。”
“元帥!”眾人不死心,仍急呼著。
“退下!”荀夜冷瞅他們一眼,這才駭退眾人。
“李俊,你留下。”在眾人出去的那一刻,荀夜留下了李俊單獨在軍帳內一整夜。
※※※
風煙四起,寒風凌厲,荒山聚嘯雲黯垂。
荀夜騎在一匹棕色駿馬之上,一身鎧甲,清冷的俊顏在北風的狂嘯下更顯冷峻。
他的身後跟隨著一支千來人的軍隊,李俊始終緊緊跟隨在荀夜身後,握著韁繩的手隱隱泛白,目光中含著從未有過的嚴峻。
突厥軍帳守衛嚴密,守衛凶光颯颯地盯著面前的這支隊伍,渾厚地怒聲響起:“你們,全部退下,大帥有令,只准荀夜一人入帳。”
荀夜冷笑一聲,從馬上翻身而下,正欲步入之時,那名守衛上前便攔下他,從他腰間將那把佩劍奪下。
李俊滿臉怒色,怒喝:“休得無禮!”
“你們就在此處候著。”荀夜揮手喝止李俊。
“元帥,萬事小心!”李俊仍舊擔心不已,雖然昨夜元帥已布置好一切,但這兒仍舊是突厥人的軍帳,危險重重,隨時可能喪命。
荀夜沒有回頭,只是邁著矯健地步伐隨著守衛步入了軍帳內,而李俊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低頭在一名將士耳邊低語了一句話,將士聽罷後便匆匆離去。
荀夜一路尾隨,途經數個軍帳,能感受到所有突厥士兵都含著殺意看著他,卻始終沒有人動手,只是任他朝正中央的主帳而去。
主帳前有一方空地,戒備森嚴,侍衛持刀拿戟守衛著主帳。
而他,一眼就看見了被捆綁在木樁上的人,她仍舊穿著鎧甲,豎起的髮髻早已經散落下,被風起凌亂四舞,烏黑的髮絲隱隱擋住她臉上的絲絲血跡。
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慘白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詫,深深地對上他的眼瞳,仿佛在讓她安心。
荀夜,是為了她而來嗎?
看著他一步步朝軍帳內走去的步伐,她的心中湧現一股熱流直逼眼眶。
步入軍帳,只見軍帳內突厥大帥熾烈正一口飲盡大碗中酒,見荀夜來了,抬起袖口便抹去灑在胡腮上的酒水,哈哈大笑一聲:“元帥對手下真是情深意重,竟真敢孤身前來。”
荀夜冷睇他一眼,負手立於他面前,冷聲問:“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熾烈一笑,將桌案上擺放的摺子朝荀夜丟了過去:“這些,只要你答應,今日你與外邊那個人皆可安然離去。”
荀夜穩穩地接住了那封摺子,攤開糙糙地掃了一眼,大致寫著天朝與突厥十年不戰,每年進貢突厥一千萬兩黃金,並割讓八座城池於突厥所有。
冷笑著看罷,荀夜將摺子合起:“如若我不答應呢?”
“那今日便是你與他的死期。”熾烈仍舊笑的張狂,隨即又道:“如今元帥你手握重兵,在天朝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點小要求你完全可以自行做主。不過是損失幾座城池,一些黃金,便能換得你們的安然,想必這樁買賣很划算啊。”
聽罷,荀夜倒是淡然而笑,滿臉嘲諷地道:“你突厥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響亮,不過,你以為如今的形勢由得你與天朝來談條件嗎?”
熾烈一愣,顯然不明白荀夜這話的意思。
荀夜將那摺子重重地甩在地上:“即便是荀夜今日在此喪命,也不可能會同意這些可笑的條件,更何況你突厥十萬大軍早已是我天朝的瓮中之鱉。”
語罷,一名士兵滿臉焦急之色衝進帳內:“大帥,情況不妙,東路軍遭伏擊,全數潰敗。”
“什麼!”熾烈滿臉詫異,正待詳問,又一名士兵沖了進來,大呼:“由忽將軍率領的前鋒軍隊遭襲,被困峽谷,情況危急。”
熾烈聽著幾個消息,愣了許久,喃喃低語:“不是有密報天朝的五萬大軍今日秘密尾隨著荀夜來此,埋伏在帳外各地等待情況嗎……我前方軍怎會……”
“所以大帥你以為我大軍只留了五萬在軍帳,故派了幾路大軍偷偷想要襲擊我軍,企圖以多勝少,來個一網打儘是吧?”荀夜冷笑著接下他的話。
聽到這裡,他仿佛想到什麼,拍案而起,瞪著荀夜,指著他道:“荀夜!你竟然給老子耍陰的!”
“既然大帥要在我天朝軍中安插細作,那我便用這細作給大帥帶消息呀!你真以為我荀夜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會為了一己安危調動五萬大軍隨我來此護安危嗎?我軍八萬大軍早已兵分四路,截取你幾路大軍。”
熾烈聽到此,一陣恍惚,跌坐回椅子,不能接受此刻突然的變故。
“大帥以為只有你懂得在天朝大軍中安插細作,我們不懂嗎?你突厥軍隊中亦遍布著我天朝的細作!”
“好,好,好!”熾烈一連三個好字,目露凶光,狠狠瞪著荀夜:“荀夜真不愧是荀夜,用自己的性命來賭這一仗的勝算,既然你要我突厥全軍覆沒,那我定要讓你陪葬!”音未落,身躍出,虎爪功鋒芒畢露,朝荀夜的心臟口奪去。
荀夜腳步輕移,飛身閃過那一掌。
還未站定,守衛在四周的將士持著刀戟便沖了過來,朝荀夜身上狠狠砍去。
荀夜飛身旋起,抽出藏於腰間纏繞著的軟劍,光芒耀人眼球,一霎間已經斬殺數名將士。
熾烈怒氣騰騰地看著與士兵糾纏著的荀夜,大步出了軍帳,對著捆綁在木樁上的人,冷喝:“來人,起火。”
荀夜聽到這話,用盡全力,擺脫了一直糾纏他的士兵,飛身朝外躍去。
熾烈冷笑一聲,擋住了他前去的步伐,與之纏鬥,不讓他接近木樁分毫。
得令將士立刻拿著火把便衝到木樁下,將木樁下的柴火點燃,頓時火光四起。
“荀夜,今日我就讓你們成為一對亡命鴛鴦!”熾烈瘋狂地朝他的要害狠狠砍去,可見對荀夜仇恨之深。
後邊越來越多的將士朝這邊湧來,無數的刀鋒直逼他的要害,欲取他性命。
荀夜一邊要避開熾烈的緊逼,另一邊還要躲開士兵的圍殺,可他的劍招卻未有絲毫紊亂,目光不時看著火花由小變大,直逼木樁上的人。
看到此情景,他心下一急,迴旋劍招如鬼魅般直擊熾烈人中,熾烈一驚,立刻閃開,同時也給了荀夜一個脫離的機會。
他飛身躍起,長劍一揮,將木樁下的柴火擊碎,頓時火花飛濺,許多打在衝上前欲阻攔的士兵身上,一時間慘叫連連。
“你別管我了,快走!”蘇落雪看著身邊的荀夜,她滿臉焦急地沖他道。
“我來此,就是為了救你出去。若救不出你,那今日我來的意義何在!”荀夜用劍將捆綁著她全身的繩子割斷,將她從木樁上救下。
得到解脫的蘇落雪身子一軟,就要跌倒在地,荀夜立刻摟著她後退,同時也避過了刀鋒。
蘇落雪虛弱地倚靠在他的懷中,看著他堅定如鐵的側臉,她的嘴角露出甜甜地笑意。
他來,真的是為了她。
這一刻,她才真正感覺,那夜她的選擇沒有錯,能與這樣一個男子並肩沙場,死又有何懼?
瞬間,廝殺聲再起,就在軍帳之外,李俊帶領的千名精銳正在與突厥軍帳內的士兵廝殺,欲突圍來到主帳,營救荀夜。
熾烈見此一幕,怒氣更甚:“就憑你們這一點人,就想突圍?荀夜,今日我必要親手斬殺你,雪我今日之恥。”他奪過一名將士手中的刀,便朝荀夜砍去,刀鋒在逼近荀夜那一刻,竟轉向了蘇落雪。
荀夜狠狠將懷中的蘇落雪推開:“走!”
蘇落雪被他推開,踉蹌幾步,撞在了一側的木欄上,疼痛逼上全身,也見熾烈趁其不備,一刀便劃在了荀夜的左臂之上。
“去與李俊會和!我自有辦法脫身!”荀夜像是絲毫感覺不到手臂上的疼痛,沖蘇落雪怒吼。
蘇落雪看見這一幕,就像得到軍令般,立刻轉身躍起,輕易躍至一處帳頂。
“想走?今日一個都別想離開!拿箭射!”熾烈一邊與荀夜纏鬥,一邊命令著士兵。
蘇落雪站在帳頂,看著遠處正在帶兵廝殺的李俊,正欲離開的那一瞬間她卻停住了步伐,回首凝望著下面千名士兵與熾烈正步步緊逼著荀夜。而荀夜左臂上的傷口隨著拉扯不斷滲出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不能走,她不能走!
那一刻,她飛身躍了回去,勾腳,將地上的一柄長刀勾起,握緊手中,幫荀夜殺著左右擁簇上來的士兵。
見到去而復返的她,荀夜一股怒火湧上心頭,額頭上青筋浮動,怒喝:“蘇落雪!”
她回首,含著淚凝著他:“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荀夜原本那滿心的怒火皆因她堅定的眼神而瞬間熄滅,凝著她片刻,卻不再說話,奮力殺出重圍。
蘇落雪也不管不顧,只是拿著手中的刀揮砍著,無數的鮮血濺打在身上,這是第一次,她殺了這麼多人。
越往後殺,他們亦殺紅的眼,百來個突厥士兵已躺地不起,早已是一地屍體。許多士兵上前卻有些怯弱,有的甚至躲在後邊不敢上前。
熾烈覺察到這番情況,怒喝:“一群飯桶!給我上!”為了鼓動士兵上前,熾烈提刀率先衝鋒陷陣。
“擒王!”蘇落雪只聽見耳邊悠然傳來這兩個字,她立即明白了其意。
在熾烈領著將士衝上前的那一刻,她飛身而起,至熾烈的頭頂飛過,熾烈一驚,加快步伐沖向前方的荀夜,避過了蘇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