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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榮舉首望去,卻原來是老皇帝訓話了:“——進者重賞,退者斬殺。朕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話——犯我大華者,雖遠必誅!朕便在此點將台,於八月十五月圓之際,恭候諸位將士凱旋歸來。干——”
皇帝將大碗烈酒一飲而盡,又將那海碗重重摔落。數萬將士同時高舉海碗,齊齊飲盡烈酒。瓷碗摔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祭旗——”李泰長長的喝了一聲,便有數千騎士同時躍出,人呼馬鳴,手中的長槍馬刀呼啦作響。
“殺啊——”千餘騎兵縱馬狂奔,飛速行至點將台下,看準那祭台上綁著的牛祟牲口,手起刀落,動作整齊的就像一片凜冽的寒光,數千牲畜的首級便被同時砍落,血跡灑滿校場。騎士們高舉那血淋淋的首級,飛速回奔,血光激起了將士的殺氣。
“殺啊——”
“殺啊——”
數十萬人高舉刀槍,齊聲喊殺,聲勢直達雲霄,驚天動的,身邊的許震、胡不歸等人,雙目赤紅,血性勃涌,粗大的嗓門,將林晚榮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響。
上將軍的白髮在零星小雨中迎風飛舞,他迎風頂立,手中長劍猛的向前揮舞:“兒郎們,出發——”
咚咚的戰鼓擂響,就像春雷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數十萬大軍,就像一字排開的長蛇,冒著春雨直往北方開去,高高飄揚的旌旗,就仿佛是每一個出征的戰士的心情,興奮而又悲壯。
成千上萬的民眾,圍繞在道路兩旁,跟隨著隊伍一起奔跑,一眼望不到邊的軍伍,與兩邊的民眾,匯成一條巨大的蒼龍。
這一去,只怕就是生死別離了。白髮蒼蒼的老娘,新婚燕爾的嬌妻,承歡膝下的兒女,一遍一遍的呼喊著親人的名字,淚水流幹了,只盼望著能再看上一眼夢中人的模樣。偶爾尋到了親人的,便緊緊擁在一起,再也不願分離。那一袋袋的瓜果乾糧,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便直直往兵士們手中塞去。
“最難是別離!”那悲壯蒼涼的氣氛,直令胡不歸這種與胡人廝殺多年的老將,也忍不住的雙眼濕潤,不勝唏噓。
林晚榮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景,這是一種真正的生離死別,望著那無數拖兒帶女、翹首以盼、哭得都斷了腸的妻子和老娘,這種震撼的滋味,非親身經歷,難以言語形容。他忽然比任何時候都厭惡戰爭。
“大哥,相公——”那邊傳來一聲嬌呼,卻是凝兒穿著一件最鮮艷的衫子,蹬在馬車頂上,就像個穿花蝴蝶一般,淚珠籟籟中,拼命的搖著小手,早就哭成了個淚人。青璇挺著大肚子,大小姐緊緊的摟抱著她,巧巧,玉霜,仙兒……她們與所有人擁擠在一起,隨著那人流滾動,一步一步的挪動,一遍又一遍的朝他揮手。
“凝兒,青璇,仙兒,玉霜,玉若,巧巧,你們保重,保重——”林晚榮發了瘋似的拼盡全力揮手,淚水就像泄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落。
淚眼朦朧中,那一張張熟悉的面龐,緩緩淹沒在人海里,漸漸的遠了,遠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強兵之法
說也奇怪,自出了京城,那連綿的春雨便一直下個不停,官道泥濘不堪,再加上楊柳時節的倒春寒,淒風冷雨中,倒叫人又仿佛回到了寒冷的冬天。在這種天氣中行軍,不要說是普通兵士,就連久經沙場的老將們也都士氣低沉,仿佛便是上天降下的凶兆。
林晚榮在山東的時候帶過兵,但那是剿匪,敵寡我眾,又保障充足,有著心理和兵力上的巨大優勢,閉著眼睛都敢打。可如今面對的是突厥人,突厥與白蓮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看上將軍李泰臉上的鄭重表情,就可知曉了一二。
林將軍卻是以不變應萬變,將練兵之事全權交給了胡不歸和杜修元等人,這二人對林大人的練兵方法早已駕輕就熟,簡單概括就是,冷酷的末位淘汰制伴以讓人熱血沸騰的精神物質獎勵。在這雙重激勵下,即便是最軟弱的士兵,也能被胡杜幾人練成個熱血兒郎。這一套方法,在山東的時候練過糧草軍,早已經證明是卓有成效的,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右路大營里,最悠閒的人,非林將軍莫屬了。手下諸將忙著練兵,他卻帶著高酋整日裡在軍營里瞎轉悠,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抓住幾個普通兵士,嘻嘻哈哈的拉些家常,到了開飯時間,又與大家搶飯菜吃。他不擺架子,出口成髒,上至將官,下至火夫,都能打成一片,熱鬧的很。
偶爾興致來了,林將軍還會召集大家一起唱小曲,南腔北調匯集在一起。唱的大家又高興又傷感。
最特別的,還屬林大人獨創的“誦讀家書”大賽了。右路大軍有五六萬人馬,每日都有無數的家書送至,他便召集些百人隊。鼓勵將士們在大家面前誦讀遠方寄來的家書,每到這時候,便是所有將士最開心的時刻了。
時間長了,這些便形成了慣例,林大人統帥的右路大軍,每日練得最苦,笑得最歡,那氣氛情緒,與這連綿的春雨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軍往北行了幾天,方向又改成自東往西。沿著長城南麓蜿蜓而行,氣候卻是漸漸的乾燥了起來。
“將軍,到了軍中合議的時辰了。今日是您親自去,還是仍由末將去?!”杜修元笑著稟報,卻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拿著只奇怪的筆,在白紙上比比劃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