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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遵令!”眾人漲紅了臉色。齊齊大吼。正如林晚榮所說,這本就是一條十死無生的不歸路,根本容不得他們瞻頭顧尾。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前進,殺入突厥王庭!
與眾人商量了一番。十萬胡人陳兵克孜爾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大軍前進的線路不變,同時擴大斥候的偵察範圍。隨時留意著胡人動向,看看他們究竟要幹什麼。
議事完畢已是二更時分,一輪彎月高懸在晴朗的夜空,幽幽月光散射在的上草上,靜謐清冷,帶著微微的寒意。放眼望去,草的上躺滿了席的而臥的戰士,鼾聲輕微,早已進入了甜蜜的夢鄉,他們嘴角掛著隱隱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夢到了家中的父老妻兒。克孜爾雖是近在眼前,卻不知這些兄弟有幾人能夠活著回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站在靜謐的山崗,遙望手下將士們那長滿虬髯年輕的臉頰,林晚榮長長嘆了口氣,心裡說不出的沉重。
“怎的了?!”柔軟的玉荑握緊了他手掌,一個溫柔嬌美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微微轉過身去,月下的寧雨昔紅唇素麵、冰肌玉顏,雙眸里泛起水一般溫柔的波瀾,靜靜望住他。婀娜俏立間,銀色的月光照耀著她絕世無雙的臉頰,泛起淡淡的螢光。裙帶飄飄,白衣飛舞,淡雅的寧雨昔,恍如月宮裡謫落的仙子,聖潔高雅,不沾染一絲的人間煙火。
林晚榮看的直直發呆,好半天才握住她雙手,喃喃自語道:“姐姐。你真美!”
寧仙子溫柔一笑。酥手微揚,輕輕撣去他衣上領上沾染著的幾絲乾草:“美與丑,都只是上天賜予的皮囊。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也就只有你,才把這些都放在心上。”
仙子果然是淡薄之極!林晚榮嘻嘻一笑,混不在意的擺手道:“欣賞美麗本就是人世之天性,似我這樣的俗人更是樂在其中,難道要我面對姐姐這樣的天仙容顏無動於衷——恕我直言,姐姐,你這要求太苛刻了吧!”
寧雨昔俏臉生暈,低頭嗔道:“誰對你苛刻了?真說不過你。你要看便看吧,我早已沒了道行,還不是任你欺負來著?!”
仙子粉頰似是撲上了層胭脂,泛起淡淡的嫣紅,那含羞帶嗔的模樣,直個銷魂到了骨子裡。林晚榮看得色與魂授,拉住她手輕聲一嘆:“多虧有神仙姐姐你一路相伴,要不然,這生死的道路,我怎麼走的下去?!”
這話是一點不假。從興慶府到賀蘭山,從巴彥浩特到科布多,中間經歷了無數的刀槍險阻,親身歷死便有數次,若無安姐姐與仙子暗中相護,他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看見他意興闌珊模樣,想起先前他那無端的感嘆,寧雨昔小手緊了緊,輕道:“小賊,你是想家了麼?”
“有一點!”林晚榮嗯了聲,低下頭去微嘆。仙子寧靜素雅,諸事淡泊,也只有在她面前,林晚榮才會這麼老實。
想起與他初遇要取他性命的時候,這小賊是多麼的彪悍強硬,火槍蜂針隨手亂放,混沒把自己當回事。怎知他也有如此孤獨無助的時候!
念及前塵往事,寧雨昔心中柔情漸起,雙眸溫潤似水,輕輕拂平他散亂的髮髻。柔道:“莫要憂愁。有雨昔在你身邊,縱是千軍萬馬,也傷不了你一根汗毛。等打完了仗,我便陪你一起回去,讓你過那開心快活的日子。”
林晚榮微微搖頭,感激一笑:“開心快活的日子我天天都想。可是,我卻不是為自己擔心。”
“那是為誰?!”寧雨昔不解道。
目光掃過草的上無數年輕執著的面孔,睡夢中的他們寧靜安詳。林晚榮輕聲嘆息:“為了這些生死弟兄!我能把他們活著帶來,卻不知,又有幾個能活著回去?!”
寧仙子無語輕嘆。她可以救得了小賊一人,可是又怎麼救得了這五千將士?!
“其實,我真的不想打仗!”林晚榮喃喃自語著。似是在說給她聽,又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望見小賊眼裡空空洞洞的目光。仙子心中一痛。忙抓住了他手:“我知道的。”
林晚榮忽的轉過臉來。嘻嘻一笑:“姐姐。我要唱個歌,你聽過我唱歌沒有?!”
這小賊怎的說變就變了?寧雨昔眼中淚漬尚未乾涸,見他竟奇蹟似的換了個笑臉,卻也禁不住的愣了一下。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林晚榮卻已胳膊一甩,扯開嗓子大嚎了起來:“——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人們都看見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那曲調說不出的怪異,聲音粗壯豪邁,在夜空里飄飄蕩蕩,直奔向遠方。無數的回聲和在一起,頓有一種奇特的悲感覺直湧上心頭。直到他聲音裊裊散去,心中仍有一股熱流在迴蕩。
“咦,林將軍又唱小曲了?!”胡不歸豎起耳朵聽了半晌,皺眉道:“怎的和《十八摸》不太像?莫非窯子裡新出了《十九摸》不成?”
“什麼耳朵啊,”老高不屑的撇撇嘴:“這分明就是《念郎君》。今年八大胡同最流行!”
那邊假寐的月牙兒翻身而起,眸中斑斕隱現。目光落在山崗那一對緊緊依偎的人影身上,她咬了咬牙,重重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