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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榮嘿嘿一笑,徐渭不是外人,他也不瞞他,將昨日夜裡和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給徐渭講了一遍。徐文長聽了撫須大笑道:“原來如此,那程德大人犯到小兄弟手裡,也算是冤枉到家了。”
二人說了幾句話,林晚榮問道:“徐大人今日是專程來尋我的麼?”
徐渭點頭道:“正是專門來尋小兄你的,順帶也探望一下多年未見的故友郭小姐。”
是專門來尋夫人,順帶著看望一下我的吧,你這老頭,在我面前還玩這套虛的,我鄙視你。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先生怎麼不早說,我這就稟報夫人去。”
徐渭攔住他道:“不用勞煩小兄弟了,方才在門廳已經通報過了,要不然我們哪能進得這大廳來,與小兄弟坐下來喝茶。”
這倒也是,沒有通報,他們是進不來的,林晚榮嘿嘿一笑,忽聽門外傳來環佩的輕響。一陣輕巧而又急促的步伐聲傳入眾人耳里,蕭夫人欣喜的聲音道:“文長先生,文長先生在哪裡?”
廳里三人急忙立起身來,徐渭朗笑道:“郭小姐,徐某在此。”
蕭夫人急急走了進來,仔細打量徐渭幾眼,終于欣喜地道:“徐先生,果然是徐先生駕到了。小女子郭君怡見過徐先生。”原來夫人的閨名叫做郭君怡,這名倒也雅致。
見蕭夫人拜倒,徐渭急忙虛空一抬道:“郭小姐哪來這麼多客套,林小兄快請扶起郭小姐。”
林晚榮走過去,扶起蕭夫人笑道:“是啊,夫人,你和文長先生老朋友見面,若是行這樣的大禮參拜,倒顯得生分了,徐先生怕也會局促不安。”
徐渭哈哈大笑道:“林小兄深知我心啊。”
蕭夫人便也不拜下去了,看了林晚榮一眼笑著道:“你倒會說些討巧的話。”
賓主二人坐定,徐渭望著蕭夫人感嘆地道:“自昔年京畿一別,已是二十餘年,老朽從年近不惑到如今的六旬花甲,早已是枯木朽石,倒是夫人容顏如昔,風采依舊啊。”
蕭夫人也嘆道:“哪裡什麼風采依舊。文長先生笑話了,當真是世事不饒人,昔年離開就畿,小女子方才二八年華,如今眨眼,已是兒女滿堂,這歲月如刀,無情得緊那!”
徐渭撫須點頭道:“昔年小姐以二八之齡,學貫京城,技壓群芳,以致先皇陛下聽聞小姐之名,親自召見入朝,亦傳為盛世之佳話。這歷歷往事,便仿如昨日一般。二十年前京畿一別,如今卻在這江南相見,怎麼不叫人感慨。”
林晚榮見夫人和徐文長都是感嘆萬分,心裡卻有些不屑,你們這點離別算什麼,要是知道了我的經歷,你們就會乖乖地閉嘴了。只可惜他的經歷是一個註定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只能讓它深深地爛在肚子裡了。
蕭夫人笑著道:“昔年我們京中的學子,對徐先生都無比敬仰,無不以先生為楷模,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先生的聲名更已傳遍天下,無人不曉,猶勝於當年,實在是可喜可賀。”
徐渭搖搖頭,臉上現起幾分悲色:“莫提聲名,都是這名利二字誤人。文長活到如今這般年紀,方才知曉這個道理。名利二字便如天邊的浮雲,看著美妙,實則害人得緊,單這二字,也不知耽誤了多少人的幸福姻緣。”
蕭夫人聽著有些奇怪,林晚榮卻知道這老頭是有感而發。他以一己之私,誤了蘇卿憐終身,到老來才明白,終還是晚了些,剩下的好日子卻已不多了。
蕭夫人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便笑著道:“文長先生這些年來過得可好,嫂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安好否?”
蕭夫人的年紀明明比徐文長小上二十來歲,怎麼還稱嫂夫人?他們這些讀書人的事情,真得搞不懂。
徐渭道:“內子早已去世多年,犬子業已成家,至於小女,唉,不提也罷。”
蕭夫人神色一陣蕭索:“嫂夫人竟已仙逝了?如此賢良淑德的女子,老天卻也不長眼睛。對了,徐先生,你方才說芷兒她怎麼了?”蕭夫人臉上閃起一絲微笑道:“我記得昔年離京時,她還是個梳著羊角辮的十歲小丫頭,如今也不知生成什麼樣子了?她許的夫君又是哪裡人氏?”
徐渭搖頭苦笑:“芷兒這孩子,唉,不提也罷。郭小姐若是有空去了京里,幫我勸勸她吧,她年幼時便和你在一起,你的話她大概還能聽得進去。”
老徐的女兒?林晚榮依稀記得提過一次,說是什麼常識超人。此時見徐渭愁容滿面的樣子,顯然有什麼難言之隱。老徐的這個丫頭這麼彪悍?就連老徐也搞不定她?
蕭夫人便和徐渭談起了昔年京城中的人和事,哪位公子致仕了,放了哪一省的大員;哪位小姐嫁給了誰,封了誥命;哪位仙師去世了,皇上封了什麼諡號。
蕭夫人流露了林晚榮從未見過的一面,與徐渭這個當朝第一人說起話來也是從容不迫、不落下風,隱隱可見昔年的風采。
林晚榮想起瞎子魏老頭說過的話,昔年似乎有一位什麼大人物,暗中迷戀蕭夫人,聽了二人半天的談話,公子小姐的倒是提了不少,卻不知道是哪一個。
林晚榮也懶得聽下去了,拉了高酋出來道:“高大哥,告訴你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