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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得面面相覷,這家將分明就是在勸誠王不要向官軍投降,你怎麼可能聽不懂?大家都知他在說什麼,也都知他在扯謊,只是當此時刻,又有誰敢揭穿他。
“那後來如何了?!”顧順章問道。這金殿之上,除了皇帝,就只剩他有資格說話了。
“因為王爺被劫持,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哪知那叫做趙武的家將,竟似喪心病狂似的,點燃了身上的火藥。千鈞一髮之際,是王爺手下一名叫做齊躍的謀士忠心護主,王爺這才倖免大難,只是王爺的一雙腿——”
“王兄的腿怎麼了?!”皇帝悚然起身,焦急問道,臉上的關切之情,清晰可見。
林晚榮搖頭嘆息一聲:“水火無情,那火藥點燃,王爺雙腿自膝而下都被炸得沒了——”
“王兄啊——”聖上淒呼一聲,激動之下,身形連續打顫,眼看就要墜倒,幸虧他身邊的高平急急護住了:“皇上,您節哀,龍體為重啊!”
誠王犯了如此大的罪過,皇上卻還如此記掛著他,這份仁義,殿上的諸位大人看的暗自感動。林晚榮眼尖,老爺子泛著淚光的眼角,飛快的抹過一絲狠毒與快意,雖眨眼即逝,卻正落在他這有心人眼中。
“王兄啊——”聖上老淚滾落,扶著高平的手掙紮起身:“林三,王兄現在哪裡,朕要去看他!御醫,快傳御醫,一定要治好王兄的腿——”
皇上對誠王,也算仁至義盡了,眾臣人人感慨,唯獨林晚榮心裡最明了。他淡淡道:“皇上,御醫正在為王爺救治。”
“好,朕這就去看他——”皇上也顧不得尚在商議,連退朝都未喊,拔腿往外行去,卻被顧順章抱拳攔住了。帝師神色平靜:“皇上,依陳御史方才敘述的事實來看,您現在不宜去見誠王。”
“顧師,這是為何?朕難道連親生的兄弟都見不得了嗎?”皇帝雖失了體態,卻不敢對顧師無禮。
顧順章微微點頭:“皇上是千古明君,先君臣後兄弟的道理,必然甚是清楚。”
“先君臣,後兄弟?”皇上喃喃自語:“顧師,您的意思是,叫我先治王兄的罪,再與他敘兄弟情誼?”
顧師神色嚴肅,一絲不苟:“皇上,這非是臣的意思,而是我大華的王法。正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誠王真的意圖不軌、心懷謀逆,不治他罪行,則王法何存、公正何存,皇上又如何面對天下萬民?!”
這倒奇怪了,顧秉言與誠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顧老爺子卻又鼓動著皇上去治誠王的罪,難道他就不怕把他的寶貝兒子也給砍了?林晚榮納悶了。
帝師這麼一告誡,皇上也冷靜了下來,他閉上雙眼,雙手扁在背後,沉默良久這話題誰敢接上?諸位大人急忙縮回了腦殼,深怕被皇上點中了。
“徐渭,你說!”無人敢出主意,皇帝也有些惱火了,指著右手第一列的徐文長,點了名字。
今夜有帝師在場,徐渭除了剛開始與林晚榮打過一個眼色之外,基本就沒有出過聲。見聖上點中了自己,老徐跨步而出,抱拳道:“皇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方才帝師之言,正是治國之根本,老臣附議。”
謀逆之罪,若與庶民相同處置,那便唯有一死了,徐渭言簡意賅,分量卻是重逾千鈞。他與誠王相鬥多年,中間恩怨人人都清楚,見他主張嚴辦,大家也不驚訝。
皇帝哼了一聲,怒道:“王兄乃是朕的親兄弟,便如朕的雙手雙足,人之一世,豈可自斷手足?於文正,你來說說。”
叫於文正的這位,正是方才推舉林三和親的那位文華閣學士,他的馬屁功夫,連林大人也甚是佩服,瞧他站在陳必清身後,地位看來應該不低。
“微臣以為,皇上心胸廣闊、仁愛恩德,胸中蘊藏之智慧,非是我等臣子所能臆測。只要是皇上的主意,那定然英明之至,我等只需深刻領悟,用心體察,縱是學上一輩子,也難理解其萬一。”於文正神態嚴肅,說話聲音極大,震得林晚榮耳膜嗡嗡作響。
皇帝點頭微笑:“於愛卿,你便直接說你的看法,朕不會怪你。”
“是。微臣以為,以王爺犯下的罪過,皇上從重處置,那是大義滅親,為天下百姓做出榜樣,百姓定然更加敬愛皇上,正所謂君臣一心,大事可成。若從輕發落,那也是皇上仁愛厚重,以德感人,教化百姓,可謂天下之儀表,萬民感念皇上恩德,必然約束自律,我大華蒸蒸日上,指日可待。”
這於老兄說了半天,馬屁拍了一堆,卻等於什麼都沒說。江山代有才人出,聽這於老兄一番話,林大人自愧弗如。
皇上又點了陳必清名字。陳御史見皇上似乎不願對誠王用重刑,心下揣摩了一會兒,便小心翼翼道:“以誠王之罪過,便是殺頭也不為過。唯吾皇心存仁厚,善待兄弟,不願手足相殘,臣感激感動,但這大罪又非治不可。臣思來想去,尋著一個變通之法,既然王爺雙腿已殘,已是廢人,那不如革去他封號,將他發落邊疆,由軍士監視其言其行,並著他永世不得回京,終老偏遠之地。此舉既懲罰了他的罪過,又彰顯皇上仁愛之心,天下萬民敬仰,豈不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