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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哈哈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洛凝和林晚榮一眼道:“今日乃是洛小姐定情之時,這酒開啟的也沒錯,喝的也舒爽,洛老弟,你有福了。”
洛敏開懷大笑,洛凝偷偷望了林晚榮一眼,羞得急急的低下了頭去。
花船之上已無他人,火勢被完全撲滅,門窗卻燒了個精光。淡淡的月光灑落進來,照在二老一少三人身上。
老少三人席地而坐,舍了小盅,舉起大碗,開懷暢飲。一輪彎月落在酒碗中,形成一個美麗的倒影,微微閃動著。
三人將大碗水酒一飲而盡,快意的擦擦嘴角,徐渭大聲道:“林小兄,你是我們的小朋友,年紀雖小,能耐卻不小。老朽闖蕩一生,所服不過兩三人耳,你便是其中之一。”
洛敏哈哈一笑:“好一個小朋友,這稱呼有意思,來,小朋友,為了這相遇相知之情,我們便浮上一大白!”
林晚榮高舉大碗道:“小弟祝兩位老朋友每日都這般開心,干!”
“日尋開心皆不易,未知身是夢中人。小朋友這話大有深意啊,佩服,佩服,幹了!”洛敏朗聲一笑,三人美酒下肚。
這洛敏和徐渭雖是鬚髮皆白,卻皆是書生本色,大碗喝酒早已醉意朦朧。大笑聲中,徐渭將酒碗撲放在地,手執竹筷,緩緩敲擊,輕唱道:“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怎干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
唱到盡情處,洛敏擊節而知,兩人一起唱道:“——且趁閒身未老,須放我,些子疏枉。百年裡渾然是醉,三萬六千場。三萬六千場,三萬六千場——”
這二人唱著和著,遍遍詠嘆,已是滿臉淒涼,眼閃淚光。他二人年少入仕,位極人臣,看似風光,只是這其中幾多辛酸幾多淚水,只有他們自己明了。
林晚榮以前從未體會過這些有才能的讀書人的心境,醉眼朦朧中,抬眼望去,只見月光灑在這鬚髮皆白地兩位老人身上,兩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目泛淚光,擊節而唱,情景無比的悲傷和淒涼。
他心緒也受了些感染,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泛起點點悲涼,猛地立起,大唱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塵世如潮人如水,不勝人生一場醉。不勝人生一場醉啊——”他將那大碗一口飲盡,面色漲紅,啪的一聲,將酒碗重重摔在了地上,放聲大笑著,眼淚卻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一時之間,老的哭,少的笑,或哭或笑,三人竟醉成了一團。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送別
這一夜昏昏沉沉,和兩個老頭喝喝酒,說些笑話,聽他二人講些朝中的奇聞趣事,倒也逍遙自在。這三人皆是見識廣博,相互之間吹牛皮也是栩栩如生,相互辯不出來哪是真哪是假,林晚榮心裡直覺得有意思,和有學問的人說話就是爽。
第二日一早醒來,頭疼欲裂,睜眼一看,只見自己躺在仙兒的畫舫上,塌邊守候的,卻是巧巧這小丫頭。小妮子蜷在他身邊的塌上,睡的正熟,鮮紅的臉蛋還帶著甜蜜的笑容。
林晚榮伸出手在她臉蛋上輕輕摸了一下,笑道:“醒醒,寶貝,天亮了。”
巧巧迷迷糊糊嗯了一聲,睜眼就見大哥正在對自己微笑,當下驚喜道:“大哥,你醒了?仙兒姐姐,快來,大哥他醒了——”
秦仙兒掀簾而入,望著林晚榮欣喜一笑:“相公,你可算醒了。昨日夜裡,你醉的那般糊塗,可把我們忙壞了,把你搬過來就不容易啊。呶,先喝碗醒酒湯。”
林晚榮將藥碗接過,咕嚕一仰脖子,一股辛酸嗆辣的味道嗆得他連連咳嗽起來。巧巧急忙輕拍在他背上,心疼道:“大哥,慢些喝,這是醒酒湯,不是女兒紅,你昨夜那般喝法,怎能不醉。”
仙兒給他弄的這醒酒湯與別的醒酒藥劑不同,味道聞著甚是奇怪,效果卻出奇的好。咳嗽了一陣,渾身的酒氣似乎眨眼之間便無影無蹤了。林晚榮拿著那碗細細聞了一下,奇道:“仙兒,這是什麼湯,怎麼這麼靈驗?”
仙兒神秘一笑道:“這是師傅的獨門秘笈,她說不能告訴你,否則你定會將這湯藥吐出來的。”
什麼玩意這麼大能耐,林晚榮心裡納悶。巧巧輕聲道:“大哥,我聽說昨夜,仙兒姐姐的師傅找人挖蚯蚓,說是要做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這個了?”
林晚榮臉色煞白,寒冬臘月挖蚯蚓?那玩意兒能找到麼?這個妖精,故意整我是吧。他強自忍住腹水往外吐的衝動,咬咬牙道:“仙兒,安姐姐呢?是不是又在練賤?我有些事要和她諮詢一下。你別攔著我啊,你攔著我也要找她,蚯蚓那玩意兒是給人吃的嗎——”
秦仙兒臉上一陣黯然,微一搖頭道:“相公,你今日要找師傅怕是不成了。她今日晨時,已經離開金陵,快馬往京城而去了。”
走了?跑得倒快啊!眼見著就要過年了,安姐姐這麼心急火燎的跑京城幹什麼去了?林晚榮愣了愣道:“仙兒,你師傅在京城是不是有什麼老相好?召她去團聚了?”
秦仙兒又好氣又好笑道:“相公,你胡說些什麼。師傅怎麼會是那種人?她說有正事要辦,我也不敢阻攔。”
林晚榮站了起來嘆口氣道:“這倒是可惜了。原本想留她下來過年的,我見她吃的東西少,添雙筷子想來也賠不了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