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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熱得,連地面上的空氣都在蒸騰,仿佛有青煙從地底騰起,一縷一縷的扭動著,往天空冒去。
推著戰車的兵士,在這片炎熱的土地上,不停地向前,有人倒了下去,後人趕緊將他抬到陰涼的地方救治。
他們前方的七里處,先一步到達的兵士,已經開始安營紮寨,人們忙碌著,除了偶爾叨幾句這熱得讓人想罵的天氣,並沒有多少抱怨。眼看著,一路凱歌,勢不可擋的收復著失土,勝戰讓底層的兵將,有著更多的忍耐力,能夠看到曙光的堅持,往往能夠更加的持久。
後方的山腰處,手持摺扇的青年,看著前方山下,密密麻麻的往還未紮好的營寨推進的、螞蟻般的成群結隊的隊伍。天氣確確實實是太熱了,就算什麼事都不做,也熱得難受。
好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回去抱著箋麗和小夢她們涼快一下,這鬼天氣,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什麼事都沒有做,只是看著大家忙個不停的青年,抱怨著這個讓人受不了的天氣,後邊山下,有傳信的騎兵趕來。過了一會,雷鶴道人踏上山腰:「公子,紅巾軍與威遠軍那一路,已經攻下了陵州城,下一步就是昊京了。」
「唔,比想像中更快一些,子晉的兵法,愈來愈了得了。」青年負著左手,使勁地搖著扇子。
「公子,」雷鶴道人問道,「鬼軍師那一邊派人來問,可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事情?來人還在山下等著。」
「沒事。」青年繼續搖扇,「讓他去告訴子晉,讓子晉那邊,自己看著辦好了,嗯嗯,我對他們有信心。」
雷鶴道人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就這般轉身往山下去了。
自從北上之後,雖然戰爭始終沒有消停過,但他們這一支軍隊,除了初始時,充當了令奚蒙狂、奚延壽兩兄弟自投羅網的陷阱之外,實際上,就沒有真正的與敵人交戰過,只是隨著前線的推進而推進,有時,會對兵力重新做一些布置,把這一邊的士兵補充到前方,又把後方派來的增兵補充進來,或者把前方疲憊的兵將撤到這裡。
整體上的兵力並沒有多少變化,人員倒是換了不少,但是真要說起來,到目前為止,寧江所率領的這一路,的確是還沒有打過一場硬仗,雷鶴道人自己,甚至連一個活著的蠻兵的樣子都沒機會見著……被送到這裡的,都是已經被斬殺的、蠻將的頭顱。
真正率軍出生入死的,都是前方各路義軍的首領,其間也冒出了不少以前大家甚至連名字也沒有聽說過的新人物,在這個大時代中,憑著戰功一下子打響了名氣,如連斬七將的梅川弓岳、黑帝城血戰十二日堅守不退的「血棘槍」車升、如同利箭一般總能擊穿蠻軍防線至今還從未敗過的烏堡首領趙斐然等等。
至於像盧雲飛、王克遠、岳青、趙橫這些原本在江湖上,就已經擁有不小名氣,或者是在此前就已經展示出非凡將才的人物,自然不用多說,時來天地皆同力,基本上每一個在戰場上都是赫赫之功,而且大多都比較年輕,其中就算是年紀稍大的趙橫,也不過才三十六歲。
雖然真正殺敵的都是前線的將領,但是很難說清為什麼,明明沒有真正的站在前線,更多的時候只是在後方,隨著前鋒的推進而推進的寧江,卻有一種少了他就不行的、「主心骨」般的感覺。明明上陣的都是別人,但是感覺上,只要有他在,勝利的天平就已經站在了華夏這一邊,如果他出了事,整個戰線也會馬上崩潰。
善陣者無赫赫之功……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明明沒有打過一場硬戰,感覺上所有人的功勞,卻都無法與他相比,這的確也是一件頗為神奇的事,更神奇的是,幾乎每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任何的異議,如果不是親身體會,雷鶴道人只怕也無法想像這樣的情形。
夏日裡,天黑得很遲。天暗下來的時候,青年已經帶著身邊的人,駐進了前方紮好的營寨。
夜裡,青年從帳中漫步而出,負著雙手,抬頭看著璀璨的星空,有點後悔,沒有讓無顏扮成親兵,留在他的身邊……總感覺這些日子裡,體內慢慢的積了不少火氣。
果然還是太閒了……他在心裡想著!
同一時間,遠方的原野,魁梧的蠻帝提著長柄的,巨大的狼牙棒,帶著一批疲憊不堪的蠻族勇士,在夜色下往昊京趕去。
汗血的寶馬,滿身的膘肉,披掛著上好的軟甲,馬蹄踩在草地上,發出踢踏的聲響。今晚的群星分外的閃亮,月亮反而顯得有些暗淡。前方的昊京,那高大城牆倒下的巨大陰影,猶如一隻想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怪獸,吞下去,就別想再出來。
即便是擁有宗聖級的實力,在短短的幾年裡,帶著蠻兵席捲了整個中原,此時此刻,這強壯的蠻帝,也開始生出難以形容的無力感。這些日子裡,與華夏那一方的戰鬥一場又一場,親自上陣,殺了不少人,幾乎無人可以抵擋他的強悍。然而敵人就像是瘋狂撲來的狼群,殺退了一批又一批,沒完沒了。
為什麼,這些人能夠如此的悍不畏死?這些真的是他以往所認識的那些華夏人?
在他出銀川之前,這些華夏人,就像是弱不禁風的雜草,雖然能長,一批過後接著一批,但是說到底,不過就是被宰割的下場。然而轉眼之間,他們就化作了深淵中飛騰而出的巨龍,張牙舞爪,萬眾一心,狠狠地將曾經欺凌他們的敵人,撕得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