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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的時候,浴後的春箋麗,與寧氏兄妹一同坐在風洞洞口乘涼。
雖然是酷暑時分的下午,但是風洞裡,卻有習習涼風吹來,再加上太陽已經轉到了山的另一邊,風洞入口,頗為陰涼。
春箋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道:「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小夢摸著腦袋,哈哈的道:「有……有嗎?」
春箋麗盯著小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被關在了冰洞裡?要不你為什麼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
「我很擔心啊,」小夢牽著哥哥的袖子,哽咽著,「我擔心死了,嗚嗚嗚嗚~~」
春箋麗叫道:「騙人!」要真的擔心,還會有心情在這裡啃瓜子聊天?
寧江看著春箋麗道:「沒有辦法了,我就說實話吧。其實,那蝙蝠公子……是小夢的師父。」
小夢:「啊?」
寧江看向妹妹:「事到如今,我們就不要再騙她了。」
小夢:「這個……哦!」
春箋麗吃驚的看著他們:「蝙蝠公子……是小夢的師父?他看起來那么小……」
「只是看起來小罷了,真正的他,恐怕也有好幾十歲了吧?」寧江說,「你覺得,一個小孩子,真的會有那樣的本事?」
「也就是說,」春箋麗狠狠的瞪著他,「上一次你救我,是你跟小夢一起串通好了來騙我,這一次我救你,是你和小夢的師父一起串通好了來騙我?」
……
※※※
傍晚時分,夕陽已經轉到了遠處的山嶺之間。
春箋麗氣鼓鼓的在山林間走著,寧江搖扇跟在她的身後,笑道:「用得著氣這麼久麼?」
春箋麗抓著秀髮:「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寧江摺扇一收,憂傷的道:「既如此,箋麗姑娘……再見了!」轉身要走。
「你、你……你給我回來。」少女氣苦……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混蛋?
眼看著少年又轉了回來,她雙手叉腰:「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江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血毒在身,已經不是醫道所能夠治療,我束手無策,只能把他老人家請來,因為你是拜火教的一份子,他老人家雖然不殺你,卻也不想救你,我們可是求了好一陣子。」
春箋麗道:「那,他說他和我外祖父認識的事……」
寧江道:「和秦老……也就是你外公認識的不是他,是我和小夢。」他把自己和小夢在羅結山遇到秦抱朴的事說出,並告訴她秦川五義乃是秦老所收的義子義女。
他道:「秦老已經在正月里去世……這個也沒有騙你。」
春箋麗低頭看著她自己的腳:「是嗎?」神情黯然。
寧江道:「小夢的師父,他老人家雖然願意幫你,但你體內的血毒,只能通過你自已的努力才能夠化解,那個時候也已經不能再拖延。選在冰洞那種地方,是因為只有在那裡,能夠在你修行的時候,利用寒氣壓制你體內的火毒。故意演那樣子的一場戲,用我的生死來威脅你,是為了激發你的鬥志。你自己可能都沒有注意到你這些日子的樣子,雖然半身不遂,連路都不能走,但是不氣不痛,就好像認命了一樣,即便是在我告訴你、你只能再活一年的時候,也沒看到你有多少難過,如果不給你予必須成功的動力,恐怕直到你死,你也練不成他老人家教你的功法。」
春箋麗垂著頭,看向一旁:「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心中不由得浮現出,在那片山林間,母親拋棄瀕死的她,不顧而去的畫面。
寧江右手持著摺扇,負在身後,看著她:「箋麗,這幾天,你很努力,很用功。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做到這種地步的……我很感激!」
春箋麗臉紅紅的垂著螓首:「也、也沒什麼,你們為我做什麼多事……我才應該感激你們。」
「嗯!」寧江轉身看向遠處的山嶺,啪的一聲打開摺扇,輕輕的搖動著,「也不用太感激。」
「你、你……」一不小心就被他氣著。
「對了,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寧江看著她,「其實……你母親並沒有死。」
春箋麗的眼睛猛的一亮:「真的?」
寧江聳了聳肩:「騙你做什麼?」
那一夜,化身「蝙蝠公子」的他其實是很想把幻月祭司幹掉的,只不過春箋麗瀕死倒地,他自己的身體也留在附近,而那幻月祭司的實力,並不會比「蝙蝠公子」相差太多,再加上,他也急於弄清鸞梅當時的狀況,所以,也就只能先將那個女人嚇走。
當然,下一次再遇到她,他是絕對不會將她放過的,即便她是春箋麗的母親、秦老的女兒也是一樣。
看著春箋麗那發亮的眼睛,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攤上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娘親,她還在擔心她的生死,這姑娘……
那天晚上,風洞之中,春箋麗睡得很是香甜。
自從離開京城以來……或者是有記憶的幼時起,她還從來沒有睡得這般甜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明明他一次又一次的騙她,明明每次跟他在一起,他都會把她氣著,簡直就像是故意的。
但是待在他身邊時,她仍然有種異樣的安全感。
現在回想起來,在拜火教中的日子裡,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安心過,她享受不到其他姐妹全心全意的侍奉聖凰時,那醉生夢死般的寧靜,她甚至無法對此加以理解。蝙蝠公子說,這是因為她的心中始終存留著一口正氣,才沒有被拜火教那似是而非的教義迷失了心智,就像在迷霧中奔跑的女孩,始終在偷偷點亮著一盞屬於她自己的明燈,雖然沒有能夠找到出路,但卻終究還是能夠知道,自己是走在不正確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