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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江在囚犯面前蹲了下來,把食盒打開,端出裡頭的紅燒肉,用筷子夾了一塊:「來,吃一點吧,吃一點,好上路,到了地底下,做個飽死鬼。」
那囚犯抬起頭來,顫顫抖抖,哭著:「葵兒不是我殺的,葵兒真不是我殺的。」
寧江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
這青年自然就是寧一誠,他雖是去年犯事,當時曹剴定為了安住寧江的心,也為了撇清自己和寧濟父子的關係,將寧一誠的罪定性極重,直接判處死刑,不過大周王朝的死刑,需要一層層的上報,知縣最高只能判到「斬監侯」,也就是來年秋分、經過朝廷審核之後行刑。
與「斬監侯」相對的則是「斬立決」,不需經過朝核,當年秋天就可以問斬,但那已是超出了知縣定罪的權限。
另一邊,一個女人哭得死去話來,卻被衙役攔著無法過來,那女人正是寧一誠的母親,寧濟去年被判發配西嶺,結果還沒有到西嶺就暴斃而死,他的兩個小妾也悄悄改嫁,正妻一度淪為乞丐,還是小夢心中同情,瞞著寧江悄悄接濟了一些。
「別哭,別哭!」寧江將紅燒肉挾到寧一誠口中,「沒關係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到了陰曹地府,看到葵兒,跟她好好的做一對同命鴛鴦,你放心,以後你娘,我會讓人好好的照顧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吧!」
寧一誠一邊流著淚,一邊哽咽著將肉嚼下。去年夏天,還以為自己能夠成為寧家的少族長,誰知道轉眼之間家破人亡,反而是寧江成為了解元歸來,衣錦還鄉,大出風頭。葵兒不是我殺的,葵兒真不是我殺的……他在心中無數次的呼喊,然而縱然淚都流干,此刻也已無人在乎。
將寧一誠餵飽,寧江提著食盒,長嘆一聲,轉身離去,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台上,有人叫道:「午時三刻已到!」
新任知縣拿起寫了「斬」字的令牌往下一扔,旁邊一人摘下囚犯背上寫著罪名的木牌,劊子手高舉大刀,刀光在陽光下閃了一閃,一刀揮下,熱血在寧江身後湧出,濺灑了一地。被衙役攔住的女人一聲尖叫,昏厥在地。
寧江走在回家的路上,抬頭看看漫天飄下的雪花,今年的雪下得真是早啊……難道有冤?
※※※
接下來的幾天裡,寧江一邊準備著上京的事宜,一邊以請教學問為名,拜會典宏,同時拐彎抹角的向典宏打探夏天在岳湖出現的那隻怪物的後續。
因為寧江原本就是本郡人士,對發生在岳湖上的天災會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典宏只有沒懷疑他,低聲說道:「你莫要告訴他人,那隻怪物,在押往銅州大牢後,原本是要遞送京城,朝廷也派人前來查看,然而不知怎的,那一日在水牢中,那怪物無緣無故的就已死去,只剩下了一身骸骨,身上的血肉就像是被腐蝕了一般,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屍體腐爛,只剩下了骸骨?
寧江一個錯愕,難道是……阿骨兵?
莫非這件事會與拜火教的蕭菩薩哥有關?
那日晚邊,寧江站在岳湖邊,抬頭看著星空,試圖整理出上一世里,與拜火教「女尊」蕭菩薩哥有關的線索,結果發現,對於這個女人,他可以說一無所知。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女人野心勃勃,猛查刺的「阿骨兵」,就是以這個女人的神秘邪術練成,每一個都近乎刀槍不入,在蠻族侵略中原的戰爭中,幾乎如入無人之境,而每一個被殺掉的阿骨兵,都是血肉腐蝕,只剩下一堆骨頭。
然而在元魔皇出現之後,這個名為蕭菩薩哥的女人,也就此消失,再沒有出現過,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寧江的一生中,與這個女人並沒有任何的交織,對於阿骨兵與協助蠻族侵略華夏的拜火教,也沒有怎麼在意過,只是典宏提到的那怪物的死狀,讓他直接想起了曾經聽說過的阿骨兵。
難道,那個怪物跟蕭菩薩哥和拜火教有關?
但就算是那極其神秘,據說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她的蕭菩薩哥,恐怕也不可能弄出「天降隕石」這種,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只有劉秀這種位面之子才能夠做到的事。
岳湖的這場天災,就像是擋在他所知道的、上一世的歷史車輪前的石子,他隱隱的覺察到,歷史的車輪已經開始偏離了方向,但卻不知道它到底是往哪個方向偏轉,除了暗自警惕,自也做不了其它事。
※※※
在打探完那個天降怪物後,寧江原本便已準備上京。
不過他又暫時留了下來,因為他發現,妹妹在武道上的修為,已經到了重要關頭。
對於小夢來說,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只覺得,這兩個月里,自己不管是劍術還是內力,都沒有一點的進步。
為此,她愈發刻苦的用功,雖然沒有真正的去想過要當「天下第一高手」,但她還是想要變強,強得可以去保護哥哥。
每個白天,她都在不停的練劍,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繼續進步,只知道把《璇璣劍舞》里記載的劍術,一遍又一遍的練習。
桂花方落,園林里滿地的花子,余香還未消散,梅花便已一朵一朵的開放,或是雪白,或是嫣紅,穿著褙子與百褶裙的她,在花叢中舞動,那美麗的身影,猶如花間的精靈,輕快,嬌媚,在揮灑的劍光中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