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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在他的心中,長河湟河、中原嶺海、漠北西嶺等等,無不在他的眼中,猶如化作實體一般勾勒出來,而紙上的這些線條,也仿佛活了過來,在名為「天下」的宏圖中,風捲殘雲一般移動。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看了這一天一夜,他始終沒能看出個名堂,只因為,相對於那個人來說,他的眼界還不夠廣。他著眼的,還只是西南七路又或者是整個長河以南,而那個人所看到的,卻是「天下」。
當天夜裡,一個身穿紅山的女子,騎著快馬,帶著手下幾名重將連夜趕路,從箭雁嶺趕往鳴山。
原本以為,攻下箭雁嶺後,下一步就是攻打八番軍,進一步擴張地盤,卻未想到,軍師竟要他們趕回鳴山,說有重要的事情與他們商量。這一刻,包括紅娘子在內,眾人都有一些摸不著頭腦。
雖然如此,他們卻一刻都沒有耽擱。因為他們很清楚,在這個軍隊的戰略戰術方面,他們最不可或缺的人是誰,又是誰幫助他們,一步一步的站穩腳跟。而如果不是真正重要的事,軍師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刻,突然將他們喚回。
晝夜兼程,他們趕回了鳴山,緊接著,便召開了一場決定了全軍未來動向的軍事會議。
在身為全軍領袖的紅娘子,以及軍中最高層的幾位重要將領的等待中,戴著面具的鬼軍師,踏步而入。只見他環視一圈,緩緩說道:「這一次,我把大家叫來,是因為一件事。」
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沉聲說出了他的決定。
場中,所有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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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日子,正在一頁一頁的翻過。
大地上的一切,都在瘋狂的攪動,除了一個整日裡逗弄著他那有貓耳有貓尾的「妹妹」的青年,其他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越嶺深處,在那些無人知曉的所在,一座座烘爐正在轟轟轟的運作,內中的火焰,不時在風箱的膨脹和壓縮中竄高。名為張韶的年青天師,帶著龍虎山和周邊道門的許多道士,在這裡忙忙碌碌,此外還有許多早已在暗中轉移到這裡的工匠和鐵匠,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
一座座裝載著貨物的大箱子,送出了越嶺,越過了南劍宣慰司。被任命為南劍宣慰司的皇甫霖,對它們視而不見,甚至在暗中派出兵馬,護送著它們的離開。這些箱子,初始時,大多都送到了駐紮在烏棲的威遠軍中,現在也有相當的一部分,繞過了彭夷山脈,經由一條隱蔽的通道,送到了箭雁嶺。
在越嶺猶如土皇帝的南劍宣慰司的掩蓋下,這一切,自然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皇甫霖,乃是趙國公之子,進士出身,又是駙馬,娶的是先帝的妹妹,亦即鸞梅長公主的六姐。這位六公主為他生有一個女兒,喚作皇甫鷺,也就是鷺小姐兒。先帝還在時,六公主與鷺小姐兒都被送到了臨安,因此也在京城淪陷時,幸運的避免了被蠻胡擄走的命運。
此刻,皇甫霖已經派人將他的妻兒,從臨安接到了越嶺,越嶺與嶺海的生活條件,自然遠遠無法與江南水鄉相比,但在此刻天下大亂的局勢中,偏安於一隅的嶺海,終究要比其它地方安全一些。
第二十五章 志安社稷
到了三月中旬,一匹匹飛馬,在鳴山與臨安之間不斷的來去,初始時,沒有人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異象,然而隨著兩邊接觸的益發頻繁,各方勢力的目光,還是不免往這邊注意了過來,緊接著,一個震驚了整個西南七路的消息,快速的點燃、並且爆發了出來,對整個局勢的影響,甚至遠遠超過來宇文辟的死。
斷稼山,大殿中,斷稼軍首領「斷塵囂」楚翰冠坐在大椅上,手持茶杯,聽著這個消息,先是呆了一呆,緊接著卻是緊緊的皺了皺眉頭……那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楚帥,情況有些不妙啊!」
在楚翰冠身邊說話的,乃是他的謀士刁紀銘,與鳴山的鬼軍師,一同被列為西南七路的兩大智將。他在斷稼軍中的地位,與鬼軍師在鳴山紅巾軍一般,決定著整個戰略層面的方向。
然而即便是刁紀銘,也未曾想到,紅巾軍竟然玩出了這一手。
楚翰冠,原本就是宗師級的高手,只聽他一聲怒哼,氣勁發散,整個大殿猶如被無形的氣壓死死的壓制著,猶如陷入了詭異的深淵。
刁紀銘卻是無動於衷的道:「楚帥冷靜一些,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原本以為,紅巾軍的下一個目標,是搶奪已經開始分裂的八番軍的地盤。現在這一弄,接下來,我軍馬上就成了威遠軍和紅巾軍兩面夾擊的目標,不可不慎。」
楚翰冠沉聲道:「現在該怎麼做?」一個虎視眈眈的威遠軍,就已經讓斷稼軍頗為頭疼,再加上,即將與威遠軍全力配合的紅巾軍。斷稼軍同時面對雙方圍剿,已是獨木難支。
身為官軍的威遠軍與所有義軍中最早發動暴亂的紅巾軍之間的合作,按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然而現在的形勢卻是如此。雖然威遠軍表現得不情不願,完全是在朝廷的壓制下,才不得不與紅巾軍聯手,但是對於斷稼軍來說,最大的危機,顯然已經到來。
刁紀銘道:「同時對上紅巾軍和威遠軍,我方根本沒有勝算。即便是勉強取勝,朝廷也必定會派出其它軍隊,而且苗軍隨時都會殺到。欲解此圍,唯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