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頁
有蠻兵不屑地想著,這就是華夏人。
府中的月理朵,卻是漠然的。
抬起頭來,她看向了窗外的光芒,方形的窗口,有迷濛的光芒透入,外頭的天空,到底是什麼顏色的?從這樣的一個角度,並無法看個明白。
不知不覺間,想起了遙遠的過去,那片渾濁而又漫長的歲月里,對那朦朦朧朧的一線光芒的渴望,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期待。
沒有喜悅,也沒有憂愁,更多的是朦朧的好奇,想要知道,那一絲光線之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天地,想要知道,這樣的天地中,還有多少像她一般的存在,想要知道,那個人是誰……是了,那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那樣的東西叫做「人」。
那是她記憶中遙遠的歲月,到底過了多久?從後來的推算中……大約是一千多年了吧?漫長的、成長的歲月里,她成功的來到了,這一片光明的天地,卻已無法知道,這樣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也許,以前的那個朦朧的,嚮往著那微弱的一線光芒的她,才是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
不管怎樣……已經回不去了。
懂得的越多,就失去得越多,難道這就是人生?
慢慢的剝著手中的葡萄,一粒粒,一顆顆,紅色的汁液,染紅了精美的瓷盤,猶如外頭那被清水潑灑的血液。
再一次的回想起,那模糊的記憶中,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那線光明的時候,在那一段如同嬰兒般蒙昧的歲月里,那個總是在她身邊讀著書的男人,那個說要找到、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其它世界」的男人……那是一個華夏人。
轟然間,城外響起了炮火,震動的大地,滾滾的馬蹄,江山破碎,血染神州,府外的血水方自洗淨,濤天的血氣已經如同浪潮般湧來。不知從何時起,血色的黑暗就已經無處不在,看不見光明,也看不見希望。
府中獨坐的女人……覺得有些寂寞了……
※※※
各地的戰報,同樣紛紛的湧向了昊京,其中固然有不少捷報,卻也有許多負面的消息,且隨著南方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渡過長河,領兵北上,天下群雄紛紛響應,不利的戰況越來越多。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整個蠻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邪相,神冊宗倍遭遇到的壓力是空前巨大的。軍制改革,打亂了原來部落制的曲部,其中,有人崛起,自然也有人吃虧,再加上他逼迫大家善待統治下的華夏百姓的做法,也令得那些蠻將紛紛不滿。
眼看著,戰事愈演愈烈,不只是南方,中原各地,也不斷的湧出抗蠻的匪兵,對神相的抱怨,也開始此起彼落,甚至出現了,神相暗中早就已經被華夏一方收買的流言,一些因為軍功制而失去了原本屬於他們的權力的部落首領,紛紛上奏,請求撤換丞相。
神冊不換,新朝難定……這樣的說法,在暗處不斷的擴散。
「說到底,就是相爺太軟,這些華夏人還敢造反,就是因為殺他們殺得還不夠,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怕了,自然就不敢反了。」有人憤憤地說道,「說什麼要長治久安之法,把這些敢反的傢伙全都殺光,不就安了?」
「就是,華夏人嘛,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看看相爺做的那些,學他們的文字,穿他們的衣衫,用他們的人,他娘的,到底是我們統治他們,還是我們給他們做牛做馬?這些華夏人,把他們當成牛馬奴隸,經常抽個幾下,他們自然就老實了。」
這樣的不滿,在蠻軍軍中不斷的蔓延開來,就連虎帝,也慢慢的開始擋不住這樣的壓力。
那一日裡,虎帝猛查刺來到了偏殿,他將一堆奏摺放在了神冊宗倍的案前:「這些全都是要求罷相的奏章。」
神冊宗倍嘿嘿的笑著:「呵呵,不過是因為目前形勢不妙,他們又想不出什麼辦法,不敢承認是他們自己無能,於是找了我這個替罪羊罷了。」他陰陽怪氣的,學著那些人的口氣:「說到底就是神冊宗倍無能,只要把他撤下來,不管換誰上去都成!沒錯沒錯,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比那個老蠢物做得更糟……呵呵,當初帶著他們,奪下這大片江山的時候,每個人都把我當成整個蠻族的救星,是算無遺策的神相,如今,不過是這片原本就是我幫他們搶來的土地,被別人奪去一些,他們就受不了的。」
猛查刺自然也知道他本就偏激的性情,也不以為意,只是坐了下來,看著他,道:「雖然如此,我卻也很想知道你確切的想法。不可否認的是,按你這般的做法,就算將來真的能夠成功,與其說是我們統治那些華夏人,不如說是,我們如同以前南方的那些越民一般,被華夏人給融合了,這樣子真的好麼?」
神冊宗倍嘆氣:「這樣子當然不好……但卻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第十八章 出征:華夏巨龍!
猛查刺看向神冊宗倍,即便是擁有宗師級的實力,對於眼前的這個駝著背的,性情古怪的老頭,他也不敢有一絲的小瞧,因為他清楚得很,沒有神冊宗倍,單是靠著他一人,根本不可能走到現在。
宮懸華美地掛在周圍的壁面上,皇城裡被毀去的部分,在這些日子裡,已經重新修繕。內城之中,到處都是花天酒地,那廣闊的外城,卻是死寂一片。太陽往西北落去,蔚為壯觀的京城,蒙上的卻是蒼白的影,就仿佛去年的寒冬,到現在都還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