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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那武將便下令,讓那蠻騎通過。那蠻騎就這般策馬上山,如履平地,一路飛馳到寧江斜下方一丈之外,勒住僵繩。寧江身後,一名武將策馬上前,將書信接過,回馬交予寧江。寧江將信拆開,只見信上竟是用最為端正的華夏文字,寫著「明日午時,戰」五個大字。
如此正式的約戰,對於蠻族來說,的確是頗為意外的一件事。實際上,雙方約定時辰,彼此排開陣列,互相交鋒的作法,即便是在華夏,於先秦之後也已經比較少見了。但是寧江並沒有嘲笑對方的念頭,這是對面將領的驕傲和自信,同時也是對方的心理戰術。
伸了伸手,旁邊有人呈上筆墨,他就這般在信上畫了個圈,寫了個「可」字。戰書交付蠻騎,蠻騎策馬而回,寧江轉身,就這般往營寨走去。在他身後,那蠻騎回到本陣,將戰書交付大將。
蒙郁滿意的將戰書交給身邊的人:「拿去找個名匠,把它裱起來吧,在上面籤押的,將是華夏土地上的最後一位狀元郎,同時也是周朝末代最有名的詩人、詞人,這應該是他最後的字跡了,能夠跟他在同一張紙上留下筆跡,這是本將的榮幸,裱起來吧,本將要留給子孫後代做傳家寶。」
那蠻兵道:「大將,既然您這麼愛才,要不我們明天對他就只抓不殺?」
「那就不用了,」蒙郁負手往陣中走去,「太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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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寧江召集了王克遠、岳青等眾多將領。篝火在旁邊熊熊的燃燒著,幾名衛兵在烤著野味。
寧江帶著眾將圍著他精心製作的沙盤,沉聲道:「明天這一戰,關係重大。它考驗著我們這些日子以來,不斷努力和訓練的成果。兵者,詭道也,然而它再怎麼千變萬化,首先,要有能夠與敵人一較高下的實力,才能夠行詭、行詐,又或者說才有實力去行『詭道』。這些日子以來,其他華夏軍的將領,難道就沒有讀過兵書?為將無謀,紙上談兵;為兵無勇,懼敵不前,則就算有千般手段、萬般伎倆,也無法施展出來。
「對面的蠻兵為什麼敢就這樣殺上來?因為他認為我們有謀而無勇,就像一個大漢和一個孩子較量,那孩子耍盡種種手段,最多也就是對大漢造成一些騷擾,最終還是要被大漢一拳撂倒。那些蠻將認為我們就是沒有力氣的孩子,他不怕我們。他是對的,我們的確是耍了許多的手段,但是最終,他們逼了上來,我們就只能堂堂正正的擊敗他們。」
「其實在他們逼上來之前,我可以帶著大家逃,逃得遠遠的,躲開他們,」寧江抬頭看著諸將,「但是我們不能逃,明天的那一戰,我們是有優勢的,在這樣的優勢下,我們要是嬴不下來,那我們就可以洗洗睡了。因為我們以後,還會遇到更強大的敵人,而且我們也不可能永遠在優勢下面對敵人。現在,敵勞我逸,敵逆我順,我給大家帶來了優勢,但我也把大家帶到了死地。我很想告訴大家,我們一定會贏,但我其實也不能肯定,我只能說,我就在你們的身後,你們贏了,我跟著你們衝鋒,你們敗了,我跟著你們一起完蛋,所以……看你們的了!」
第三十六章 兵鋒卷怒濤
身為主帥的寧江的話,並沒有任何的誇大,也沒有刻意的說些鼓舞人心的東西,但卻比其它任何的語言都更實在……要麼同生、要麼共死。
性命的託付,無疑是最大的信心,同時也是最有力的支持。諸將熱血上涌,這一刻只覺豪情萬丈,紛紛打著保票。而寧江又在此,通過沙盤將明天有可能會出現的狀況,一遍又一遍的推演。
小範圍的戰役,他可以直接下令,但是在大規模的戰爭中,戰場上實際領軍的底層將領自己的判斷,才是最重要的。說到底,仗,是靠著這些人去打,一旦形成混戰,後方的主帥根本不可能對每一個武將重新下令。
「記住自己的位置,一定要記住自己在戰場上的位置!」他再一次的告誡著他們,「在戰場上,你們不是一個人,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任何時候都不要亂。」
他環視一圈:「記住,你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寧江帶著諸將,在這裡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戰場。另一邊,居志榮則在軍中走動著,與那些士兵、伍長、隊長進行接觸。
大周王朝以往的文氣體系,造成了軍中存在著儒將這種、一旦失去文氣後便難以在前線派上用場的將領。但是在這支軍隊中,這些儒將,以及軍中的一些讀書人,卻意外的找到了他們自己的位置,他們建成了區別於武將的另外一套體系,接觸士兵,維持軍紀,通過談心等手段解決一些兵將畏戰避戰的心理問題。
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讓底層兵將感到陌生的存在,而真正的成為了軍中的一份子,他們做著以往的軍隊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甚至開始管理起士兵在生活上的問題,同時也負責著優秀兵士的提升和選拔,以及對軍功的考核。他們認認真真的,向最底層的兵士解釋著軍功的論定與提升某個士兵的原因,聽取意見,而不再是高傲的自說自話,他們不厭其煩的向所有的兵將解說著每一條軍紀制定的原因、以及它們的重要性,然後不容任何分說的執行,全力的做到賞罰分明和執法必嚴。
此刻,還沒有人知道這種在另一個世界的近代史中,被稱作「政委」的雛形所能夠起到的作用,只是對於底層的兵士來說,明明確確的感受到的是,自己所在的軍隊與以往的不同。他們不用再擔心自己僅僅是因為被某個長官看不順眼而被懲罰甚至是處斬,卻也對任何一條軍紀都不敢有絲毫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