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頁
另有一人,身穿麻衣,腳踩麻鞋,腰間配著的是幾乎快要生鏽的鐵劍,古板而又一絲不苟的樣子。在鸞梅的介紹之下,寧江才知道,這人便是「冷麵判官」古山岩。
這古山岩,原本並非墨者,而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一個殺手能夠做到「有名」,與其說是本領高強,不如說是個性十足。只因為,這人一向嫉惡如仇,遇到不平之事,往往在收取了苦主幾枚銅板、又或是一飯之報後,便為其殺人取命,也正因此,他雖是殺手,殺的卻無一不是巧取豪奪的惡徒。
蠻軍入侵後,他更是曾不知多少次,殺入蠻族重重防護之中,取蠻將首級,直至加入墨門後,方才收斂了些。如今,他可以說是整個墨門中,於善公主之下最有名的墨者,也是蠻軍必殺的目標。
看到這人麻衣草鞋,儼然一副先秦時墨者的裝束。其實現在,畢竟不是先秦,除非窮苦到極點的人,布衣布鞋也還是穿得上的,至少這伏熊谷中,絕大部分人,自食其力,還沒到非得穿粗麻衣的地步,而以墨家的鑄劍之術,鑄練一口好劍,也是很簡單的事。
也正因此,寧江猜想,這人之所以一副先秦墨者的裝束,與其說是墨家的復古派,不如說,是因為他個人覺得這樣子更有「個性」吧?
古山岩身邊,又有一名老者,喚作俞澤言,一身布衣,稍有一些駝背,手持旱菸,在墨門中的地位,顯然不在古山岩之下,然而這人的名字,即便是在來北方之前,對江湖上的一些人物已經做過不少調查的寧江,也從來不曾聽說過。
此外,還有一名中年男子,名為鬱金斗,卻是儒家打扮,青衫頭巾,猶如落魄秀才的模樣,然而寧江卻是看出,這鬱金斗的實力,恐怕還在古山岩之上。
在寧江打量著這三人的時候,古山岩、俞澤言、鬱金斗三人,也在打量著他。《九陰真經》的傳播者,儒道的最後一位狀元郎,曾入朝為相、變法圖新,曾領兵沙場、大破蠻軍,不會武功卻是東南武林之盟主,不再為官卻是此次令豹王敗亡、助大周在南方站穩腳跟的最大功臣。
長河後浪推前浪,江湖代有人才出!
然而像他這般,在極短的時間裡,如彗星一般崛起者,卻是堪稱奇蹟,千年以來,實屬少見,再往前,恐怕要上溯到先秦時期,方有這等人物,那還是在後人的不斷美化下、名垂青史的傳奇人物,如六國佩印的蘇秦,如一劍破周的張儀,俱是在他們所處的時代里叱吒的人物。
此刻,在這裡的幾人中,寧江雖是新到,且本身並非墨者,但沒有一人會質疑他參與墨門高層會議的資格。
而鸞梅雖然是個女孩,但一來,她本就是新墨門的創辦和領導者,二來,她的實力在墨門中乃是最強,三來,眾人也都知道她本是大周王朝的長公主……這是拜火教和蠻軍高層都已經知道的事,她自然也沒有必要去瞞著自己人。
也正因此,她表面年紀雖然最小,在墨門中的威望卻是最高。只見她搬來一張矮凳,站在凳子上,手中持著細細的竹鞭,指著桌面上的地圖,開始為寧江講解當前湟河以北的形勢,以及墨門在各處的暗樁,以及在暗地裡與墨門有秘密來往的抗蠻勢力。
「最西邊的潞州一帶,有大量的蠻軍駐紮,與之相對的司壁洞,則在苗軍的控制下,近來蠻軍與苗軍摩擦頗多,我方的暗椿,也全都撤出了潞州,只是派出些許人手,設法進一步挑動蠻、夷之間的對立。只不過,苗軍不敢輕易挑釁蠻軍,而巴蜀易守難攻,蠻軍占有的大片土地還未消化,再加上江南大片土地,對於蠻軍來說要比巴蜀易啃,可以認為,在攻下巴蜀之前,蠻軍應該不會與苗軍開戰。」鸞梅說道,「但是,蠻軍高層的決定,未必能夠完全約束到底下人,這是由蠻軍本身各部聯盟的特性決定的。」
寧江點頭道:「設法挑撥蠻軍和苗軍兩方,就算打不起來,鶓哥也不得不將兵力往北加強,以防不測,對將來華夏官兵和紅巾軍、斷稼軍收復巴蜀的惡戰是有利的。巴蜀未平,則中原難定。」
鸞梅繼續道:「北面的巍、鹿、井三州,如今已有大量南遷的蠻族,雖然一團亂象,但是華夏百姓或是南逃,或是早被蠻軍殺光。」她微露哀傷之色。
這三州,在第一次蠻軍入侵時,就已經成為蠻族的囊中之物,而那個時候,九陰真經方出,玄氣未盛,儒道剛剛崩潰,蠻軍猶如虎狼,肆無忌憚的殺戮百姓,祈陰山以北這幾州的華夏百姓,幾乎被屠殺殆盡。
直到後來,玄氣大盛,華夏高手輩出,保甲制下,地方勢力紛紛抱團,蠻軍才不得不收斂許多,恩威並用,也不敢再胡亂殺人,激起民變。
鸞梅頭梳飛仙髻,身穿百蝶衣,竹鞭往祈陰山脈的下段指去:「這一帶,隱藏這一支抗蠻義軍,為首者喚作宗沼,此人原名宗天召,卻是進士出身的儒將,官軍大敗後,他帶著不少殘兵敗將,逃入了祈陰山後段,繼續從事抗蠻大業。這支義軍,與我們墨門的理念完全不同,原本就是官兵,為首者又是儒門出身,初始時,無論如何都不肯與我方合作,說是道不同不足為謀,直到我親身上門,挑明了我本是先帝之女的身份,以及彼此兩方唇亡齒寒的道理,雙方才開始有了合作的空間。」
寧江說道:「這宗沼,我也曾聽甘玉書提起,雖然是進士出身,但卻是儒生中少有的、有真才實學的人,愛兵如子,賞罰分明,頗受底下兵將愛戴,但是為人頗為固執,雖是儒將,但以前在官軍中,根本不受重用。先帝死後,他屢次向宋乾進言,認為華夏一方應當集中兵力以防守為主,宋乾卻是不聽,反而將他降職,終於釀成了後來昊京被李胡輕易攻破、文武百官和華夏帝王盡皆被擄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