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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中太過悶熱,他乾脆就移到了外頭,借著燈火,處理文書。
各路兵馬已經開始圍攻猛查刺的主力,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猛查刺,也雙手難敵四拳,只不過對於寧江來說,沒有到勝負真正決出的最後一刻,他絕不會輕易放鬆。
此外,北面的一些動向,在這個時候,也變得模糊不清,安排在北面的、天地會的探子,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傳來新的消息,雖然他已派了人前去查探,然而那一邊出現了意外,卻也是可以想見的事。
知了的叫聲,在周圍連綿不斷的傳來,一隻方落,一隻又起。空氣仿佛粘滯在一起,沒有任何的流動。月色倒是非常的明亮,抬起頭來,圓月的周邊,宛若有一圈淡黃色的光影,鋪在草地上的光芒卻是藍色的。
野草自身的顏色,與對月光的反射混雜在一起,就像是鋪了一層青霜。目光越過營寨,遠處的山嶺,勾勒著朦朧的輪廓,兵將在寨門出來來回的走動,不敢發出聲音,以免驚擾到內頭的主帥。
而那迷霧般的寒氣,卻在這個時候湧來,帶著妖魅的氛圍,以及不可知的花香,月光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遮擋了。陰影如潮水般覆來,寨門有辟駁的火光,人影倒下,火光閃了一閃,詭異的暗去。
另一邊休息著的雷鶴道人、「一口羅煙」羅胖子、「開山拳」岳柏,幾乎是同一時間覺察到了氣氛中的異常。三人一同往公子的方向趕去,然而周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變得迷霧重重。
岳柏一聲低喝,內力隨著拳法振出,試圖振散迷霧,那白茫的霧氣,不過就是稍稍的退散了些許,緊接著便又涌了過來。有氣流在他的右側卷盪,他陡然出手,氣勁隨著砂砵大的拳頭的擊出,開山碎石,緊接著卻是嘭的一聲震響。有平和的力道,反涌而來,兩種力量撞在了一起。
他退了一步,臉色微變:「雷鶴?」
雷鶴道人的聲音幾乎就是在他的面前傳來:「岳柏?你如何在這個位置?」
起身之前,兩人還對望了一眼,如今卻幾乎面對面的撞上,如此詭秘的情形,令得兩人都有一些色變。天昏地暗,那妖異的、令人不安的感覺,卻是愈加的強烈。遠處傳來了兵將的忙亂聲,和戰馬的嘶鳴。
呼——
有狂風從同一個方向,如同海嘯般捲來。飛沙走石,神鬼惶惶,刺得兩人面如刀刮,盡皆難以睜眼。「有人行刺公子!」雷鶴道人低聲叱到,焦慮萬分,然而這樣的處境下,他們竟連公子的位置都難以找出,更弗論救援。
霧氣出現的那一瞬間,青年就已經抬起了頭,當那狂風往他的這個方向瘋狂的湧來的時候,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裡,妖氣滾滾。空氣中,猶如藏著密密麻麻的細針,每一個動作,都會被刺痛。雷鶴、羅胖子、岳柏等人的聲音,在他的四面八方,猶如鬼打牆般,根本無法確定方向。
莫名的,空間傳來轟然一聲炸響,這道炸響,發自虛空的最深處,事實上,普通人根本無法聽到。他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過黑暗,透過風沙,抬頭看著斜上方那陡然綻開的渦流。渦流一圈又一圈的,逆著時針,往他這個方向旋動,明明無聲但卻砰然的震動,虛空如同屏障一般破碎,渦流進一步膨脹,鬼魅的聲音,帶著難以形容的、驚人的殺氣往他衝擊而來。
猶如噴發的洪流,但卻是冷到極致、直奪性命的撞擊,轟然的震動間,青年倒下,眉間飛出的靈神卻已經與殺來的妖影撞在了一起。風沙依舊,野草亂舞,滔天的氣流在兩個相互衝撞的能量中……爆發。
明明是天搖地動般的感覺,仿佛連天都在坍塌,卻又很難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想要保護主帥卻又連主帥的身影也無法摸到的兵將,明明擁有宗師級的實力卻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心驚的高手。這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形,看不見月色,也聽不到蟬鳴,誰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噴發出的風沙中,魅影飛空。
大地在搖晃,不停的搖晃,讓人根本無法站穩。有詭異的撞擊聲,在某一個點,如同螺旋急速地擴散,空間充滿了皺褶。
從破碎的虛空中竄出的渦流,帶著玫麗的艷紅,這份艷紅,唯有寧江的靈神才能看到。不輸於宗聖級的、強大的能量下,是沒有任何實體的、魂魄的爆發。兩個神魄在虛空層面中的,非同尋常的交手,是駭人聽聞,但又無人能夠真正旁觀的、超現實的較量。
那抹艷紅一層層的沖高,不斷的沖高,一道光芒從上到下,斜斜的斬過,完美到極致的圓弧,毀神滅魔的斬擊。空間割裂,倒迎而來的卻是冷漠到極端,卻又華麗到極點的刀氣。
明明沒有刀,刀卻已無處不在。
弧形的艷,陡然間崩裂,緊跟著是一聲冷哼……或者說是慘哼。
女子?昏暗之中,雷鶴道人等都聽到了這一聲哼。
陰冷和憤怒的戾氣,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血的味道瀰漫,神秘的妖氣反而進一步膨脹。從可怖黑洞中探出的渦流,透著飄然的香氣,刀光與魔血般的艷紅在四面八方連閃。看不清交換了多少招,狂風猶如席捲了整個天地,生與死的一線間紅影遊走。
刀光翻飛,陡然間變得空靈,沒有實體但卻凌厲的刀氣,在虛空中狂舞,又快速的閃了一閃。
第二聲慘叫傳來,悽厲無間,風平了,沙靜了。明月復現,被隔絕於外的蟬鳴重新響了起來,就像原本就不曾中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