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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對望一眼,先是而笑。小夢茫然的看著他們……到底該怎麼做?
第十三章 《碧落賦》
臨時安插進去的表演,很快就結束了。
舞台的兩邊,就置著兩盞花燈,其它都被撤下,舞台中央,在刻意製造的昏暗中,朦朦朧朧。
舞台外頭,眾人都在等待著流霞劍閣的劍舞,只是,適才春箋麗與眉嫵台的表演實在是太過驚艷,超出流霞劍閣以往的任何一場劍舞。許多人已是想著,這一次,眉嫵台恐怕是要一舉超越流霞劍閣。
如果是在其它場合,哪怕是輸上一陣,也未必有太大影響,然而此刻,在這裡的,莫不是王公貴族、夫人千金,影響自然要比其它場合更加深遠。段十三娘要是在這裡輸給了春箋麗,這「京城第一劍舞大家」的名號,自然非得讓出不可。
另一邊,角落裡,春箋麗背著雙手,那美麗的嘴角,帶著略顯刻薄的嘲弄。
在她看來,今晚可以說是勝負已分。
被殺個措手不及的段十三娘與流霞劍閣,已經毫無翻盤的可能。
而就是這個時候,神秘的琴聲,在舞台右側臨時安置的屏風後,輕輕柔柔的響起。
春箋麗微微的蹙了蹙眉頭……流霞劍閣竟然什麼也不布置,就放了一面屏風,然後就開始出演?這是自暴自棄的麼?
台外的觀眾,也全都安靜了下來,期待著流霞劍閣的表演。雖然許多人已經開始認為,流霞劍閣今晚已是不可能勝過眉嫵台,然而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今晚的「壓軸戲」。
隨著那天籟般的琴聲,有人聽出,那是升了一個調的《青銅仙人》,而彈琴之人,顯然便藏在那屏風之後。那曲調由微而起,空空靈靈,帶著一種無可捉摸的夢幻感。
一個少年的聲音,在不可知的所在,隨著那慢慢鋪開的琴樂,琅琅響起:「散幽情於曩昔,凝浩思於典墳。太初與其太始,髙下混其未分。將視之而不見,欲聽之而不聞……」
園林中的觀眾,為這不同以往的開場而屏息靜氣。當今世上,重文輕武,能夠在這裡的,無一不是精通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之人,這隨著琴聲而起的三段六句一出,眾人便已聽出不凡,或者說,單是這個開頭,便已讓許多擅長作賦之人自慚形穢。
春箋麗卻是有些錯愕,想著難道流霞劍閣知道不可能在劍舞上勝出,改用歌賦來應付了事不成?然而你是「劍閣」,又不是「詩閣」啊?還有這聲音……銅州第一才子?
「爰及寥廓,其猶槖籥。輕清為天而氤氳,重濁為地而盤礴……」
隨著那少年的吟賦聲,一道光芒,在那昏昏暗暗的舞台上打開,猶如盤古從名為混沌的宇宙間劈開天地,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劍光在分開的天和地之間,橫向拉開,一個美麗的少女,戴白色的面紗,穿著雪裳,在劍光斬開的渾濁間顯現。
她不是段十三娘!雖然人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那動人的感覺,配合著驚艷的詩句、美妙的琴音,以及那憑空而現、出人意料的舞美,還是在一瞬間,撥動了所有人的心靈。而那仿佛應天地而生,一劍斬開混濁的少女,以不可思議的動人,舞動了劍光。
那閃亮的劍光,來去如電,帶著悅耳的劍響,光華綻放,劍花綻放。琴聲變得急促,清瑩秀澈,鏘鳴金石。升上高處的濁氣陡然綻放,漫天花雨,飄飄奇彩。那美麗的少女,戴著神秘的面紗,在那景與樂中,翩翩起舞,浮光躍金,一劍萬頃……
「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
「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星開碧落!」
「其色清瑩,其狀冥寞,雖離婁明目兮,未能窮其形!」
「其體浩瀚,其勢渺漫,縱夸父逐日兮,不能窮其畔!」
少年的吟誦聲,充滿著神秘的節奏感,字字珠璣。少女猶如踏著詩歌而舞,時而靜如處子,時而動如脫兔。萬千花朵隨著她不斷的旋轉,少女的劍光如同天河一般鋪開,這些花就像是飄在銀河上的星花,漫空飛卷。天籟一般的琴音與她的劍響交織,猶如珠玉落盤,鏗鏗鏘鏘。
園林中的觀眾,連大氣都不敢喘。角落裡的春箋麗,看得目瞪口呆。另一邊的王公世子之間,名為宋俊哲的男子一眼就認出了台上舞劍的少女,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瞠目結舌的同時,心臟怦怦怦的亂跳。
忽的,台上的劍舞,猶如爆開的火焰一般,變得更加的壯麗。劍氣揮灑,上沖斗府,配合著不斷擴散的舞美,以仙樂齊天般的曲調,銜遠山,吞湟河,浩浩蕩蕩,橫無崖際,陰風怒號,濁浪排空,上下天光,氣吞萬里……
「浮滄海兮氣渾,映青山兮色亂。為萬物之羣首,作眾材之壯觀。」
「至妙至極,至神至虛。莫能測其末,莫能定其初。」
實際上,以小夢的劍舞,雖然了得,卻無法與那一波又一波的景、以及一浪高於一浪的樂進行配合,而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上台表演,也不免會有些怯場。然而,她現在只認準了哥哥的聲音,景也好,樂也好,人也好,物也好,全都已被她忘懷。
就像是在家中練習劍舞時一邊,哥哥念詩,自己舞劍,自自然然,其樂無窮。至於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已不被她放在心上。
甘玉書與長公主,一個是二甲進士,一個是天之嬌女,在各自的領域裡,都是出類拔萃。他們並沒有去看小夢姑娘的劍舞,他們只是按著那少年寫出的,足以名垂千古的詩賦,鋪景,起調,任意揮灑,馳騁縱橫。景、樂、舞……在少年那猶如大型演唱會的指揮家一般的朗誦聲中,完美的協調在一起,玄之又玄,妙不可言,一氣呵成,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