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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進一步席捲,「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錢賦雙腿發顫,雙腿間驀地湧出濕意,只可惜這一點水分對於眼前的火勢,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帶著濃煙的火如同牆一般滾了過來,將他吞沒。
「你也活不了的,在這裡,你也活……」師凱樂憤怒中指向男孩,聲音卻戛然而止,不知何時,男孩已經不知去向。
藻海之上,火雲滾滾,嘭嘭嘭的,各種著火的物體在他的周圍砸下。先是燙膚的熱度狂涌而來,皮膚陡然間開裂。在他的周圍,甘烈、錢賦等人的慘叫聲,如同人間地獄般混雜在一起。師凱樂渾身著火,瘋狂亂撞,緊接著就是直滲骨髓的劇痛,嗓子在干啞中嘶吼,耳鼓仿佛爆炸一般轟鳴,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旋轉,絕望的哭喊聲中,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外頭的奴僕們,聽到了師家大少最後的、絕望到蒼涼的嘶吼。但是他們什麼都無法做到,只能不斷的後退、後退,火焰從窗口砰然而出,呼的一聲,濃煙向外沖卷,清晨的陽光被漫空而起的煙塵遮擋,火星濺落在地。
通向外舍的大門,博士、教授帶著人匆匆趕來。「走水了!走水了!」「快救人!」「少爺,少爺!」混亂的喊叫聲此起彼伏,有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奔跑,有人衝去提水,卻根本不敢靠近。轟的一響,其中一角,嘩啦啦的塌下,方自接近的人們慌手慌腳的後退。
外舍博士與內舍博士,領著大批學生幾乎是奔跑著趕來,卻也是全然不知所措。「祭酒大人呢?祭酒大人呢?」律雪松抓著一名助教吼道。「面……面聖去了!」那人在撲來的熱氣中擦著汗水。
「快去請他,快去請他回來!」律雪松慌亂地叫道。
「裡面有沒有人?」上舍博士也匆匆趕了過來。
「好像……有十幾個!」另一人面無血色。
同一時間,外舍某處,一個趴在桌上,打著瞌睡的少年,在外頭傳來的喧鬧中坐了起來,伸伸懶腰,拿起放在桌角的摺扇,慢慢走出,抬起頭來,看著牆另一邊,沖騰的火光與濃煙,左手負後,啪的一聲,摺扇打開,輕輕地搖動著。
這一場火,燒了大半天。國子學祭酒、啟封府尹、以及朝廷上的眾多官員,紛紛趕來。不但調派了兵將,連集英丘周邊的百姓,也被強行調來救火。名為寧江的少年,也很努力的參與了救火,然而火勢實在太大,而且異常的猛烈,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夠控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四門館相對良好的設計,雖然燒毀了整個恆讀館,但是並沒有波及到其它建築。
「兒啊~~」一個身穿美服,頭戴鳳冠的婦人,在家人的攙扶中,發出悽厲的哭喊。
「郡主……郡主……」奴僕們紛紛將她攔住。
寧江往那個女人看了一眼,低聲道:「那人是……」
旁邊一人小聲回答:「好像是師凱樂兄的母親。」
寧江搖了搖頭:「實在是太可憐了!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怎的就走水了呢?」
另一邊,作為上捨生的陳豪,帶著他的陪讀路知遠,與鄭賢等人,怔怔的看著黑煙滾滾的恆讀社。
路知遠喃喃的道:「甘烈兄……好像在裡面……」
第三十八章 纖雲弄巧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美妙的琴聲,在啟聖坊長公主府上,悠悠揚揚的響起。
鸞梅長公主彈著瑤琴,那動人的聲音,猶如天籟,莫不可言,即便是唱完之後,餘韻繞樑,依舊回味無窮。
另一邊的春箋麗,捧著蜀箋,在聽著曲兒的同時,忍不住將這倚托《蟾宮引》所作的新詞,又讀了一遍,心中實是驚嘆難止。這曲「纖雲弄巧」,說的雖是牛郎織女的故事,但構思精巧到令人咋舌,轉折之間,化離別為嚮往,明明是個悲情故事,卻演繹成對愛情最美好的嚮往。
彈琴的公主,與看詞的少女,在這一刻,都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思。繼「天接雲濤連曉霧」與「紅藕香殘玉簟秋」之後,顯然又多了一首,能夠與它們媲美的絕世佳作。
小夢卻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殿下,殿下……」一個聲音,卻在這時,焦灼地由遠而近。
鸞梅長公主看去,見慌張奔來的,正是岳銘媚。
鸞梅長公主道:「怎的了?」
看到小夢也在這裡,岳銘媚趕緊道:「外城傳來消息,說國子學府起火,燒死了好些人!」
鸞梅長公主、春箋麗、寧小夢悚然一驚。小夢驀地站起,急道:「哥哥……」轉身要跑。
鸞梅長公主無由的也慌了起來:「我、我跟你一起去!」慌忙讓人備好馬車。
馬車停在了後院,鸞梅長公主拉著小夢,急急上了馬車。「殿下!」一個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鸞梅長公主回過頭來,見春箋麗站在那裡,臉色竟也有些蒼白。心中升起一絲明悟,鸞梅長公主低聲道:「一起去吧!」
很快,馬車就沿著古御道,往外城駛去。車中瀰漫著異樣的不安,小夢不停的看向窗外,只覺得外頭的景色,後退得實在太慢,只是,坐著坐著,她心中忽的想起,哥哥一大早把她打發到長公主姐姐府上來,又讓秦川五義或是出城,或是到人多的地方,豈不是早就知道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