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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蒙難,威遠軍駐進京城,所有的亂象方才開始,京城與臨安兩邊,正在忙著冊立新君,各種明爭暗鬥,一團亂麻,而他竟然就這般說走就走,把軍隊和京城裡的那一團亂居放著不管了?對於他的這種做法,春箋麗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既然這樣,那他帶著威遠軍,好不容易剿滅了蒙郁的蠻軍主力,到底得到了什麼?
寧江將手中的書卷翻了一頁:「為什麼不走?一艘破了大洞,已經開始往下沉的破船,船上的人機關算盡,用盡心機的想要爭奪船長的位置,你們覺得,這種做法叫什麼?」
春箋麗道:「就算那是一艘破船,可你也做了這麼多啊?就這樣一走了之真的好麼?」
寧江道:「破船是肯定要往下沉的,這是大勢,我只是在決定它往哪個方向沉。蒙郁一死,李胡必然要撤走,那至少在這一整個冬季里,蠻軍都不會再度過湟河,這個也是大勢。大勢定了下來,剩下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狗苟蠅營的小事罷了。這一次,我的目的就是在大勢加以影響的前提下進行練兵,現在目的達到了,兵也練得差不多了。北方冰雪塞川,那些蠻族收拾湟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也需要一些時間,皇帝都被他們抓去了,損失了一個蒙郁和幾萬蠻兵,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對於大周這一邊來說,新君是肯定要立的,不管最終成功冊立新君的是京城還是臨安,反正等到明年,長河以北終究是守不住的,這個也是大勢。至少,因為我的存在,兩河之間的大片土地,沒有馬上落在蠻軍手中,剩下的,我也管不了了。」
小夢將一塊肉挾了起來,放在碗裡吹了幾下,抬起頭來:「可是,哥哥,為什麼要讓皇帝被那些蠻子抓去?如果哥哥你想救他的話,應該是救得了的吧?這也跟大勢有關嗎?」
「沒啥!」寧江又翻了一頁,「看他不爽罷了。」
四女:「啊?」就這樣?就是因為覺得不爽,所以任由皇帝被蠻子抓走?
寧江漫不經心的道:「在一整個大勢之下,天子算個屁?蒙郁一滅,不管京城有沒有被攻破,皇帝有沒有被抓,另一支蠻軍的退兵都是必然的事,畢竟現在是冬季嘛,在後援無法保證的情況下,就算是李胡,也不敢就這麼一支孤軍,留在中原腹地。至於京城,現在不被破,以後也還是要完蛋,先讓他們適應一下,對城裡的那些人也是好事。不客氣的說,要是這一次威遠軍沒有出現,那這些蠻軍可就不是破完城,抓了皇帝就走,以李胡的性子,他可是有一整個冬天來慢慢屠城。話又說回來,在這樣的大勢下,還想著在京城策立新君的,我只能說……」
嘴角流露出嘲弄的笑容:「一群蠢物!」
※※※
當那官員說完話後,所有人都看向了居志榮。
在當前這種情況下,寧江和威遠軍的支持,是他們所必須的。
擁立新君,涉及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他們所選擇的幼主,並不是那般的名正言順,在這種情況下,聲望和實力,就變得異常的重要,而目前,不管是聲望還是實力,都很難跳過威遠軍。
為此,他們也的確是擺出了足夠的利益,寧江官復原職,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門下侍郎,再加封左僕射,重兵和實權皆在手中,居志榮高居三公之一。
至於唐郝功,身居太師,太師這個職位,雖然在大多數時候都純粹是榮耀性質,但畢竟是三公六卿之首,擁有輔佐天子之重職,考慮到他們所擁立的乃是幼主,以及唐郝功即便成為太師,也絕不會放棄樞密院使這個,因為實權過重,已經三四百年不曾實設過的重職,這一來,他與擁有左僕射及門下侍郎平章事一職的寧江,等同於瓜分了君權與相權。
他們兩方瓜分了君權和相權,剩下的六部尚書、參知政事、權六曹尚書等等,自然不用多說,在場的這些人每一個都有「擁立之功」,當然是落在他們頭上。反正被蠻軍擄走的宋乾和百官,基本上是不用再想回來了,即便真能回來,大局已定,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而這一切,首先是建立在新君是由京城這一邊擁立的基礎上。
在每一個人都在看著居志榮的時候,居志榮卻是搖了搖頭:「抱歉,諸位,威遠軍內部的事,居某可以做得了主,但是冊立新君之事,事關重大,已經超出了居某的權柄,請恕居某無法插手。」
此言一出,在場人人色變。
即便唐郝功也是又驚又疑,他看不出寧江與居志榮為什麼會拒絕這樣子的好事。自從削藩之後,大周王朝改制以來,「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又或是「右僕射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便為實相。身為實相,手中又握著一支威遠軍,這已是毫無疑問的上升為「權相」了。
唐郝功初始時,擺出不滿姿態,就是因為覺得他這一邊的讓步實在太大。只是考慮到,他這一邊以太師的名義「輔佐幼主」,再加上樞密院使這實際上的軍事最高長官,等同於把持了君權,不將相權讓給寧江的話,實無法說動寧江與他合作。
卻沒有想到,寧江竟然連出都不出現,而代表威遠軍前來的居志榮,竟然直接拒絕。
其他官員亦是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居志榮。新廷建立之後,為了爭權奪利,必定還會有各式各樣的朝斗,但是爭權奪利的前提是,「權利」原本就在他們這一邊,若是臨安那一邊先扶持起新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未必會重用他們這些人,那權與利全都成了空談。